第25章
林卿的惨叫只有半声,后面一半仿佛被人捂住嘴巴一样消失不见,景匀三两步冲下楼梯,一楼已经乱成一片,有人惊恐而又拼命压抑着声音叫道:“别吵了!炸弹要爆了!”
安装在窗户上的炸弹,用来表示波动的一排十个绿灯已经亮了七八个,不断闪烁着。景匀倒是不担心这个,为了防止炸弹误炸,他把声波的上限设置地比较高,等闲的尖叫与嘈杂是无法引爆炸弹的。他看向林卿,她一脸惊恐地跌倒在墙角,一手捂住自己的嘴,显然是怕叫声引爆炸弹;额头上有一片青肿,似乎是被谁打了。
这时,杂乱的人群里,一名白人男子奋力甩开众人的束缚,站起来,随手拎起一张木制的椅子,指着林卿嘶吼道:“你跟他是一伙的!”边说边疯狂地朝着林卿扑过去,旁边的人没人敢去拦他,发出恐惧的尖叫,他手里的椅子径直向着林卿砸过去,这要是砸实了,林卿就算不脑浆迸裂,也得是重度脑震荡。
景匀此刻还在一楼的楼梯上,这也就是两三秒之间的事,他来不及过去阻止他,于是果断拔枪上膛,一枪打在那人手腕上,一枪击中腿部,两枪过后,那名突然发狂的男性人质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寂静的雨夜里,先是一阵嘈杂与尖叫,接着便是两声枪响,使得教堂外面的军警如临大敌,纷纷进入战备状态。勒班等人从指挥车上跳下来,连雨伞也来不及撑,纷纷往教堂方向跑去,直到被军警拦住,勒班连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的随从人员已经赶紧给他、舒尔茨、奥莉维娅等人撑起雨伞,桑伯格摇了摇头,道:“不清楚。”
勒班打开通话器,道:“景先生,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伤害人质,有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
然而那边是一片电流的杂音,景匀没有开机,也没有接话。勒班和桑伯格对视了一眼,心理暗暗骂道,妈的,眼看就要结束了,怎么又出事了!
奥莉维娅看了看教堂方向,后退了两步,把淡绿色碎花的雨伞调转了一下,回头去观察在场的所有人。
由于事情紧急,连陈德铭也跑了过来,其他大使馆也有人员在场,神情无不是或凝重,或焦急。奥莉维娅稍稍偏了一下头,往意大利大使馆人员的方向看过去,有一个人站在里面,神情冷漠,然后唇角逐渐泛起一丝不可查觉的幸灾乐祸,转瞬即逝。如果不是奥莉维娅正在细心观察着他,一定不会发现这个细节。
这种表情,真是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啊。
奥莉维娅转过雨伞,不再去看他,手伸到自己的风衣口袋里,熟练地在老式按键手机上按了一串乱码,然后点了发送。
男性人质被景匀两枪撂倒,躺在血泊里不断呼痛,没有人敢靠近他,旁边的人躲得远远的,面露惊恐,看着走过来的景匀。
他下手有分寸,没有打到要害部位,看上去血流不止,但是不会有生命危险。景匀走到林卿旁边,伸手把她拽起来,林卿惊魂未定,手脚冰凉。景匀伸手拨开她额前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观察了一下,伸手按了按,林卿忍着疼,不敢发出声音。景匀放下手,心里已经有了底,知道林卿额头上的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
“怎么回事?”他用英语问道。
没人敢回答他。
“发生了什么?”他直接指着一名白人男子,问道。
那人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他突然就跳起来,叫着我听不懂的话,打了那个姑娘,我们把他拉开,但是实在拉不住他。”
景匀看了一眼满脸冷汗躺在地上的受伤男子,他刚才吼叫的是意大利语。景匀之前一一看过他们的护照,还有印象,于是指了指一个意大利人质,问道:“你来说。”
女人质战战兢兢地说:“他突然指责这个姑娘,说她和你都是帝国人,是一伙的,然后就打了她。”
景匀大概猜到可能是因为长久的囚禁,这名男子的心理又比较脆弱,所以突然间歇斯底里起来。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此时震动了两下,他藏在袖子里拿出来,确保不被人看到。
淡绿色的屏幕上是一串乱码。他飞快地在心里破译着,几秒钟之后,这串加密的信息便破解了出来:发现了一名混在意大利使馆成员中疑似军情局的人员,即便不是,你也可以利用起来了。
景匀在心里盘算了一瞬,一个既可以甩给迪亚罗黑锅,又可以迅速解决人质危机,防止CEIA后续行动破坏他原有计划的对策已经成型。
他低头对林卿道:“你跟我去二楼。”
林卿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往他身后躲了一下。
景匀又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用英语缓缓说道:“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他指了指挂在窗户上的炸弹,道:“我先前就已经警告过你们,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不然会引爆炸弹。”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都去看窗户,见指示灯都恢复成绿色,才稍微放下心来。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景匀又道:“麻烦你们把长椅按照我的要求重新摆放,然后躲在长椅后面。还有人没听懂吗?”
有十几个人把手举了起来,景匀又用意大利语,法语和德语重复了一遍,人质们迟疑着按照景匀的指示重新摆放了长椅,然后带上自己的东西,聚集到了长椅的后面,坐了下来。
景匀估算了一下距离。炸弹当初制作的时候威力就没有做的很大,因为他毕竟不是以杀伤人命为目的,不然的话里面加上钢珠,一旦引爆,教堂里将不再有一个活人。预计左边窗户上的炸弹引爆后,冲击波会接连引爆大门以及右边窗户上的炸弹,三股冲击波会互相抵消一部分,再加上几十排长椅的阻挡,人质们应该不会受到太严重的伤害。至于其他的,他也管不了了,他毕竟不是来做慈善的,听天由命吧。
景匀接通从刚才起就不断要求通话的通讯器,道:“勒班先生。”
“出了什么事!”勒班问道:“你不要伤害人质,你有任何要求我们都可以商量。”
“是一名意大利人质突发狂躁症,不受控制,打伤了林卿小姐,因为他觉得我们是一伙的。”景匀平静地说道。
陈德铭毫不客气地转头狠狠瞪着意大利使馆的人,道:“这笔账我会跟你们算的!”
勒班懒得去理帝国和意大利的纠纷,他也没有能力去管,他继续问道:“那枪声呢?”
“是我开的,我如果不开枪,林卿小姐就被他砸死了。”
勒班暗暗松了口气,道:“他伤势如何。”
“他失血过多,就快要休克了,”景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我建议你们派一名意大利使馆的人员接他出去,他情绪很激动。”
勒班回头看着意大利使馆的成员,一名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站出来道:“我去吧。”
“小心点。”勒班叮嘱道。
特里亚是一名意大利驻瑞典使馆的文职人员,他实际上隶属于意大利军情局,算是迪亚罗的亲信。在罗马阴谋的文章引爆网络后,迪亚罗特意派他过来盯着教堂绑架案的现场,随时把新消息传送回去。
作为一个被景匀坑了好几次的军情局长,迪亚罗的怒气值在罗马阴谋之后达到了顶峰。愤怒影响了他的判断力,他不愿意去想其他的可能性,固执地认为这是景匀给他挖的坑。一开始,他甚至气地恨不得马上用电磁干扰引爆声波炸弹,把景匀炸死在教堂里,好在他身边的人还清醒,提醒他这么做是在自掘坟墓,因为里面还有英法德,以及帝国的人质,这四个国家他哪个都惹不起。何况里面还有意大利自己的公民,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别说他,连现任内阁说不定都要被他拖累地下台。所以在发泄了怒气之后,迪亚罗也只是联系了自己在瑞典的亲信特里亚,让他去现场盯着,伺机而动。
特里亚扶了扶眼镜,扮相斯文的他俨然是一名文职人员,有些惊慌地跟在军警的后面走到教堂大门前,然后一个人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群惶恐不安的人质,他看向景匀,后者身边坐着一个额头青肿的姑娘,想来便是那个被打伤的帝国人质。景匀用下巴点了点倒在地上的男子,特里亚走过去,不经意地先伸手探了探,脉搏还在,男子眼神涣散,茫然地看着他,看样子是打击过大,精神暂时开始恍惚了。
特里亚背起男子,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景匀点了点头,特里亚转身离开,一边快速把教堂内部的情况看了一遍,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
他背着受伤的人质,瑞典军警人员给他撑着伞,一行人快速离开教堂。特里亚突然悚然一惊,刚才教堂内部的不协调感终于被他想到了:里面长椅摆放的位置,人质们躲藏的方位,就像个微型战场一样,他们在防备什么?
身后突然爆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雨水犹如鞭子一样迅猛地抽打了过来,特里亚,背着的人质,还有瑞典军警,都不由自主地趴到了地上。
寂静的雨夜里,教堂爆出闪亮的火光,然后塌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