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94
发射任务圆满成功,海滩上的观礼人潮四散离去,纪春山揽着沈槐序的肩膀往屋内走:“一会儿我们去哪儿?想不想去铜鼓岭?还是去东郊椰林?”
他这次特意请了一天年假,准备看完发射后和沈槐序在文昌随便转转,周一下午再返程。
“都可以,反正我哪儿都没去过。”沈槐序无所谓道。
纪春山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的时间还早,可选择的目的地还挺多的。
“行,那我研究一下路线。”纪春山说。
沈槐序想了想,快走几步去沙发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不用,我之前做过一个旅行攻略,你等我看看。”
“旅行攻略?”纪春山笑着走近,“沈总还有这番闲情逸致?什么时候做的?上次还是这次?”
沈槐序推开他凑过来的脸,盯着屏幕上三个刘骏成的未接来电皱起了眉。
刘骏成是赵文茵公司的二把手,自从沈槐序从赵文茵公司出来以后,二人渐渐淡了联系,给他连打三个电话更是罕见。
纪春山见他脸色古怪,问:“怎么了?”
沈槐序心下疑惑,冲他摆了摆手,边拨通刘骏成的号码边往阳台走:“没事,我回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又很快挂断。
沈槐序背靠阳台栏杆发了接近一分钟的呆,纪春山敲了敲玻璃,隔着门用口型又问一遍:“怎么了?”见他没反应,纪春山索性推开阳台门,抬手摸摸他的头,“公司里有急事?”
沈槐序有些茫然,半晌后才说:“我妈住院了。”
“住院?阿姨生病了?身体哪儿不舒服?严重吗?”
沈槐序什么都没回答,握手机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纪春山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又问一句:“什么时候的事?今天?”
这一串问题沈槐序压根没听进去几个字。
他目光呆滞,喃喃地说:“脑出血。”
纪春山怔住,没再继续往下问,回屋拿起自己的手机,边搜机票边说:“我们现在回去。”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北京,飞机落地时沈槐序收到了刘骏成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说引流手术很成功,让他别担心。
纪春山将他送到门诊楼一层大厅,脚步停在了扶梯口。
“我就不上去了。”他欲言又止,手举起又放下,最后抬起右手拍了拍沈槐序的肩,轻声安抚道,“别紧张,阿姨肯定没事。”
沈槐序点点头,转身踏上电梯。
*
ICU门口除了刘骏成和几个公司里的人,还有他的舅舅赵文涛。
“医生说出血点没在特别危险的位置。”赵文涛疲惫地看了沈槐序一眼,又重新将身体靠在墙上,“还好她当时人在公司里,老刘直接叫了120。”
沈槐序从他手里拿过CT报告单逐字阅读,最后看到影像学诊断结论。
右侧额叶脑出血,出血量约40ml。
“我能进去看看吗?”沈槐序望向紧闭的重症监护室气密门,攥紧了报告单的一角。
“现在还不能。”赵文涛摇头道,“我们只能等,有事的话护士会来通知。”
第118章
晚上九点多,沈槐序把赵文涛和公司的人一起送走,独自回到了家属休息室。
他父亲去世得早,小时候他和赵文茵的关系一直都比寻常母子亲近得多,直到高二的那个夏天。
那场争执,像是给他们的母子关系筑起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分水岭。
高三一整年,沈槐序把自己埋进了题海,只有在吃饭和赵文茵给他送水果的时候,两人才会不咸不淡地聊几句。
上大学之后,虽然北航离家不远,但他把课余时间全用来和宇航学院的同学打交道,回家的次数并不多。
后来赵文茵把那套学区房卖了,添钱置换了两套新房,一套给他住,另一套赵文茵自住,买在了她自己公司附近。
上一次和赵文茵说话是什么时候?
沈槐序马上就得到了答案。
是赵文茵在他家见到纪春山那一天。
像是有什么心电感应似的,想到这里,纪春山的电话来了。
在休息室等候的家属很多,但这个时间大多都疲顿地靠在椅子上休息,或是躺在自己带来的小地垫上就地而睡。
手机铃声在这个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沈槐序立刻接起电话,调低了一点音量,轻声说:“喂。”
“阿姨怎么样了?”
纪春山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地传来,沈槐序持续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向后靠上椅背,声音有点倦怠:“还没醒,留在ICU观察。”
“别担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嗯。”
“就你自己在医院?”
“嗯。”
他嗓音很哑,纪春山停顿几秒,问:“你晚上吃饭了没?”
沈槐序回答地很流利:“吃了。”
“喝水了吗?”
“在喝。”
“喝的热水还是凉水?”
“热水。”
电话那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糊弄谁呢?”纪春山说,“抬头。”
沈槐序抬起眼,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把电话挂了。
纪春山走过来,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从手提袋里掏出了两个保温饭盒。
“吃点东西?我熬了粥。”
沈槐序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低声道:“先让我靠一会儿。”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电话里还哑,纪春山把饭盒重新收进袋子里,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又很快松开。
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出口,沈槐序的眼泪决堤似的往外涌。
“医生也说不准她什么时候会醒,就算醒来,也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崩溃在这个地方司空见惯,离得近的病人家属只是朝这边看了几眼,又很快移走了视线。
“如果我妈今天没在公司……”他的话音夹杂着小声抽噎,“她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纪春山没有纸巾,只好用手指抹了一把他的脸。
沈槐序纠结,又在纠结中感到绝望。
理智告诉他,在赵文茵彻底康复前,纪春山都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
但是,如果没有纪春山,他恐怕一秒钟都挺不下去了。
“她又没有高血压,为什么会脑出血?”沈槐序压着声音哭,死死掐紧了手心,“纪春山,你说……她这个病,是不是被我气的。”
“别胡思乱想。”纪春山掰不开他紧攥的手,只好把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盘算着自己能在医院待到什么时候,“你家人明天几点来接你的班。”
沈槐序摇了摇头,说:“我不走。”
“你这样不行,会把身体熬坏。”纪春山耐心劝,“到时候阿姨还没醒,你先……”
“你也不许走。”沈槐序打断了他。
他翻过手心,将手指插入了纪春山的指缝。
纪春山吃惊地看着他。
重逢后沈槐序或是回避,或是迎合,这是第一次正经八百地朝他提出一个要求。
“你请几天假吧。”沈槐序卸下力气,靠着他闭上了眼,“陪我到我妈醒过来。”
纪春山收紧手指,无视掉零星几道异样的目光,轻声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