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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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习课上，黄老师拿了一沓文理分科表走进班级。
我搬凳子回到自己的位置。
老师让林雨把分科表发给大家。
高年级的学长刚刚参加完高考，电视上，报纸上都登着各种各样的和高考有关的信息。
黄老师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早上我们就听说了，今天是老师的生日，大早上她的办公室都出现了一束红色的玫瑰花，大家都说我们体育老师挺浪漫的。
黄老师看着林雨发完分科表走回自己座位，她手里拿着一根粉笔，但没在黑板上写任何的字：“这张文理分科表不急，大家慢慢想，慢慢填，我们下个学期才会分班，这次期末我们会有6科考试，你选了文便考文，选了理便考里，从下学期开始，按照要求我们是按成绩分座位，今年我们学校文理分科很晚，原因是想让大家想明白，找到适合自己的学科，我希望大家能够想清楚的是自己未来要做什么，而不是我不喜欢哪个老师同学所以我要换班级换环境转去学别的。
这张表我们下周一收，需要家长签字，大家有什么困惑，都可以到办公室来找我，随便聊聊，用朋友的方式。分科表交上来，学校会为大家分配班级。”
台下的我们叽叽喳喳的和前后左右聊起分班的事情。
“你学什么？”
“我想去文科班哎”
“我英语不好”
“数学让人头大，不知道文科数学难不难？”
......
黄老师没说话，过了几分钟她用手敲着黑板：“大家下课再聊，好好自习。”
说完黄老师并没有走，她一直站在讲台上批卷子。
班级里很安静，但大多数人都没心思学习，都盯着那张分科表。
我把分科表拿在手上看了半天，坐在我左边的林雨不同，他在老师还没讲话的时候，就在单子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理。
然后他把那张纸夹在书里，在黄老师说完需要家长签字的那一刻，我看到他把分科表从书里拿出来，换了一种字体写上了另一个名字，应该是他家长的名字，每次家长会他都是自己给自己开的。
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分科表，把它扔进书包里，我暂时不想看到它，我翻来卷子开始做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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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付新在我家监督我写作业，因为上学期成绩进步，我和妈妈商量可不可以不去补课班，妈妈说只要成绩不退步，不去也是可以的，付新回来后，我又多了一个理由，他都会，所以更不能去浪费钱了，不会就问他。妈妈想了想答应我不再给我找补课班了。
我没在自己的屋子里做题，我和付新一起坐在客厅的桌子上写题。
写到一半，我在书包里发现了那张被我折上的分科表，我把它打开，铺在桌子上。
我抬头特别特别认真地问坐在我对面的付新：“付新，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事情是很难很纠结的？”
付新放下手中的题抬起头，想了想摇头：“没有。”
我有点疑惑：“从来没有？”
他点头。
我继续问：“一次也没有？”
他依旧点头。
我还是问：“从来都没有觉得，哎，这件事好难哦，没有过？？？”
这家伙正打算点头是，用手摸着下巴仔细思考着，过了一会他说：“有，你每次问我问题，或者说一些话的时候，我都觉得和你交流挺难的，搞不懂你的脑回路。”
我呆呆的看着他：“算了算了，我问你做什么？你又不困惑。”
我把分科表扔在一边，继续做题，忽然听到付新说：“我觉得喜欢跟重要，适合也重要，但非要有个排名的话，我会把喜欢放在前面，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人总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我把扔在一旁的分科表拿了回来：“可是我觉得好难，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英语挺喜欢，数学还可以，化学学的很烂，地理很好，生物觉得蛮有意思的，历史看着就头大，物理听说理科会很难，政治不讨厌。哎呀，算了算了，我还是去找个硬币扔一下试试。”
说着我起身去房间里找硬币，过了一会我拿着六个硬币重新坐到桌子前，付新没说什么，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戏精。
我拿了六个硬币，一个一块，三个五毛，两个一毛。
我拿着硬币向上抛，我伸手去接，没有接到，它掉在了地上，在地上滚了几下，才停下。
我钻到桌底把硬币捡起来，起身时磕到了脑袋，付新站起来问我：“没事吧？”他顿了顿又说：“别磕傻了。”
我没理他，扯开了话题：“之前有个实验说当你不知道如何选择的时候，就抛硬币，在抛出的那一刻，你就会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了。
可是我抛了，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我觉得我没有很喜欢的事。”
付新没有数落我，他把桌子上的另外五个硬币推到我面前：“那你再试试？”
我点头。他没再说话，坐下继续刷题，写了两个字之后，他把耳机从书包里拿了出来，他插上耳机继续做题。
我看他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也不生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遍一遍的扔着硬币。
最后一次硬币掉在了付新的卷子上，我刚想去拿，付新伸手盖住硬币，摘下耳机跟我说：“硬币不会替你选择，你要学会自己选。”
我看着他一脸认真要把大道理讲给我听的样子有点恼火，心想要不是想跟你一个班，我纠结什么啊，我们班那么好，我哪里还用被这张破纸折磨成这样。
我用手打他的手：“拿开你的猴爪，把我的钱还给我。”
他目光呆滞，把手移开，我把硬币拿好，起身把它们放回自己的房间。
储蓄罐是个猪的形状，这个储蓄罐是付新妈妈小时候送给我的礼物，其实我有很多储钱罐，有小学同学送的白雪公主，有奶奶送的三毛，当时觉得这只猪有点可爱，所以把其他的都收起来了。
我看着傻呵呵笑着的猪，一边把硬币扔进去，一边骂它：“你说说你能做什么，丑死了。”说着我还用手打了它两下。
我抬手的时候，手碰到了旁边的仙人掌：“啊。”
我被仙人掌扎了一下，我生气的看着这盆丑丑的仙人掌。
身后传来付新的声音：“怎么了？”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门口了。
我回头苦笑：“没事，被你的巨丑超级无敌丑的仙人掌扎到手了。”
他走过来看了看我的手问：“没事吧，疼？”
我摇头，他没再说话。
我踢他：“猴子，要不把你这盆仙人掌扔掉吧，我们把花盆和土留下，种别的，比如柠檬就挺好的。”
“不行。”
我想了想问道：“柠檬是长在树上吗？会有柠檬花吗？”
付新看到我的样子憋着没笑装作很严肃地样子问我：“你见过柠檬花？”
“好像没有，但我听过柠檬草，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柠檬草。”
“......”
“不会长土里吧，还是在树上？”
“......”
“不对不对，柠檬不是花生不会长土里。”
付新笑着捏我的包子脸，像是再说你怎么这么傻，我瞪他，他说：“你怎么这么可爱，还知道花生是长在土里的。”
我挣脱开他捏着我的脸的手，对着他眨眼睛：“我们试试吧，把你的丑丑的仙人掌扔掉，我们用来种柠檬吧，我去拿柠檬籽。”
说着我拿起桌子上那颗好久没吃的柠檬，好像还是他走之前我为了破钱买的呢，我蹦蹦跳跳的走到厨房，准备把它切开，把柠檬籽拿出来。
我听到他说：“小心点，别切到手。”
隔了五秒我又听到：“我去给你买一个新的花盆，别伤害我的仙人掌，对它好点。”
我拿着一堆湿漉漉的柠檬籽，回到房间，看到付新在拿手碰仙人掌，好像是在试会不会扎手。
我把柠檬籽分散的放在窗台上，回头说他：“你傻吧，想试试扎不扎手，你看那么多刺，肯定扎。”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说闭嘴。
我盯着柠檬籽发呆，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你说的。要给我买花盆，找土。我们一起种柠檬。”
他点头然后回到了客厅。
我特别开心一个人望着那堆柠檬籽傻笑了半天，才到客厅开始认认真真的写作业。
没多久，我又抬头问他：“猴子，你想跟我在一个班级上课吗？”
他没有回答，像没听见似得。
我继续说着，心想不管他听不听我都想说：“我们只有小学是一个班级，高中初中都不是，每次在学校看到你不是在操场上就是在走廊再或者就是在办公室。”
他还是没说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从来都没有一回头就能看到你，没有见过你站在黑板上讲题的样子，没有和你站在同一个队伍里，没有扫过你坐着的位置，没有......对，还没有借过你的文具，没有......”我说着把十个手指头都伸了出来。
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突然说：“我可以学文的。”
我感觉自己仿佛幻听了，我问他：“什么？”
他摇头：“没什么，写作业，你还差很多。”
我哦了一声，噘着嘴把笔放到嘴唇和鼻子之间，开始看卷子上的题目。
那天付新回家前跟我说：“别自己选，听听阿姨和叔叔的意见。”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不管你最后选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没有听懂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刚想问，他却已经换好了鞋子，跟我说：“拜拜，记得把写完的作业都装在书包里别落下。”
我点头，他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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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晚上和爸爸吃完饭，我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吃水果。
我回到房间把分科表拿来递给他们。
爸爸很开明：“这个我没什么意见，学什么都行，自己想清楚，以后还有很多选择，你都要自己去选。”
妈妈开始数落爸爸：“你懂什么，，她现在的成绩，文科很好，适合学文，女孩子以后出来做个文职挺好的，安安稳稳的，你这怎么写的理啊，去拿笔，我给你改了，学文，你那理科成绩是有进步，但离好学校差太远了，文科就更有优势。”
我坐在沙发上没动，过了几秒，我说：“现在大多数工作都是理科，理科更好找工作。”
我妈妈没理我，回房间拿了支笔，把理字划掉，写了文字，也在下面签了她的名字。
我拿着那张分科表，看了许久没说话。
我爸爸一边看电视一边说：“孩子不小了，文理怎么选应该多听听孩子的。”
“听什么听，她懂什么，她还没进社会呢，单纯着呢，很多选择我们必须替她做，将来她会谢谢我们的。”
我拿着分科表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打开手机给付新发【妈妈死活要让我学文。】
对方过了三秒回【然后？】
【她在我的分科表上写了文，你选的理吧，你成绩那么好，以后想学理科专业肯定会选理的吧？】
我看了几次手机都没有新的消息，我有点泄气把手机屏幕按灭放在一旁。
屏幕亮了，我急忙打开，看到
【你别管我】
【想清楚自己喜欢什么】
我想都没有就打了两个字发过去
【你啊】是啊，我喜欢你啊，还能喜欢什么。
察觉到自己已经发了出去，我整个人浑身不自在，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我站起来手指在九字键盘上快去移动。
我又发了一条过去【你啊，竟说些废话，我要是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不会这么发愁了】
对方回【你会有答案的】
我关了手机，跑到床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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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新说的很对，总会有答案的。
交申请表的最后一刻，我拿起笔把文字划掉写了理字。
林雨看到没说话，直接拿走了那张单子，然后回头问我：“确定了？理？”
我点头。
在我点头的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之前那些纠结都没有了，这一刻我很坚定，我觉得之前的硬币原理说的很对，当你说出硬币正反面的意义然后抛出的那一刻，你就有了答案。
当我知道文理对我的意义，我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想去哪，所以在最后上交分科表的那一刻，我也有了答案。
阿南听到林雨的话后，直接坐在我前面吐了脏话：“你丫疯了，特么去学文？不会让他学理吗，他成就没有差的。”
我摇头：“才不要，他学文的话，我就更不想学文了，更不开心了。”
阿南趴在我的桌子上：“妈的，服了，好好的分什么文理啊，就不能不用分班。”
我笑着说：“下学期我们就不能一起听课了，别难过。”
阿南没接茬很严肃很冷静地看着我：“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这样选了，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我把下节课的书拿了出来笑着跟她说：“我不知道我将来会不会后悔，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写，我现在就会后悔。”我刚说完，林雨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笑着跟我说：“加油，我代表洪水猛兽般的理科欢迎你。”
也是这天我去办公室找黄老师拿作业本的时候，看到另一位老师在找付新谈话。
【你怎么突然想学文了？老师也不是不支持你】
【但这张表不是儿戏，好好填一定要想清楚。】
【拿回去再看看。】
我一直待在办公室门口没有走，等付新出来，我突然蹦到他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我问：“你填的文，是不是听说我学文也想学，哦，我知道了，你，付新你其实想跟我做同班同学对吧，别害羞嘛，你直接说出来，这有什么。”
他用一种你给我滚的眼神看着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不用这么麻烦的，我选的理，我给你改回来吧。”
说着我拿过他的那张分科表，垫着本子在墙上写了一个理字，然后我又把他写的文字划掉。
他的这张表和我的有点像。
我的是：文(划掉)理(划掉)文(划掉)理
他的是：理(划掉)文(划掉)理
付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刚刚伸手想要阻止我，但手僵在半空什么也没做，当然也是我没给他机会。
写完我把分科表递给他：“快去啊，给老师啊。”
他还是没动，我从后面推着他进了办公室，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分科表没有动弹，我瞪他小声说：“快去。”
他想了想，要走出来，我又把他推进去，我去抢他手中的表打算交给老师。
他这次总算是妥协了，拿着分科表交给了老师。
我站在门口等他，我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块展板，展板上是一个科学家的履历：华罗庚是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数学家，新中国数学事业发展的重要奠基人。
华罗庚在解析数论、矩阵几何学、典型群、自守函数论、多复变函数论、偏微分方程、高维数值积分等广泛数学领域中都作出卓越贡献。
我仔细读着墙上的话，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一只手抓住，我躲开。
付新说了句好了，然后往前走，我跟在他身后。
“猴子，你说我会不会分到你班，毕竟那么多理科班，分不到也有可能，不过分到了就是缘分，我觉得我们还挺有缘。”
他用嗯回应我。
我继续说：“我刚刚在墙上看到一个数学家，还有物理学家，你以后会不会变成那样的科学家，就是每天脑子里只有实验只有数据，然后整个人会变得傻傻地，呆呆的。”
他猛的回头：“小心华罗庚和爱因斯坦找你报仇，你敢说他们傻？”
“不是不是，你没听懂我说的，我说的是以后的你。”
“我回班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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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付新的日记本》第77页
她学理了，我知道理科并不适合她，但是她的眼睛里闪着光，她从来都不傻，她把我写的文改成了理。
那样子像是势在必得，也像是在说我们一起学理，这样我就开心了。
她开心就好。
她问我柠檬是不是长在土里，我想告诉她其实所有的一切都长在土里，所有的所有都会慢慢发芽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