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13
明朔曾在鹤峰剑阁前见过风止出剑。
那是像是一座立于剑阁前, 难以翻越的巍峨大山,任凭西峰观的弟子攀越。无论是何等凶厉的剑招, 到了他的面前, 便像是小孩子玩闹挥出的那一剑,身形变换间, 便柔和的将剑中的狠与利消散无形。
——带着宽容而温和的笑意。
正因为风止的剑在西峰观众弟子的心中是这般形象, 所以众人对他的印象也大多由“温和”“好脾气”“宽容的长辈”组成。
即使是当初他在湖边教导明朔拔剑术,一瞬间将剑锋的轻与利运至了极限, 明朔依然能感觉到他从骨子里晕至剑锋的温柔。
可这一次不一样。
明朔看见的是一把剑。
一把真正的、江湖第一剑。
都说若是风止下山,这江湖中最绚丽的剑锋还是否会是岐水手中那病如同秋水一般的短剑轻泓——是否便会成为风止手中这柄三尺四寸的古剑。
风止剑着实是把厚重的剑, 无论是它足有七斤八两的重量, 还是它宽至三指半的剑身。
这把剑看起来又重又厚, 令人觉得这把剑该用来劈山砍石,叫上一句“裂山剑”,而非含着飘逸意味的风止。
明朔原先也这么疑惑过, 不过她觉得或许是因为风止过于强大,即使这把剑原先叫别的, 也该叫风止剑了。即使岐水的姓名是由她的剑赋予,明朔也不得不这么想——因为她实在不明白,如此厚重的一柄剑, 怎么会叫做“风止”。
直到这一次,风止当真拔剑。
该如何去形容这一剑?
明朔看着剑锋轻颤,被青年稳稳的握在手中,剑尖似天际微亮时的哪一点光——
时空都在明朔的耳边安静了下来。
敌人叫嚣道:“我们有近白骑兵, 他只有一人!怕什么!换枪,上箭——!”
风止身形半点未动,只有袍角被林中的风微微吹起。他抬起了眼,深色的瞳孔内映着他剑尖的那点白芒——
那么重的剑,可残留在众人瞳孔里的,竟然只有那一道白芒。
风吹过,袍角落下。
剑客一剑已出,剑尖滴滴答答的淌着血。
风未变,叶未变。
他这一剑出完,飘落的叶子甚至还没有被风的尾角吹起。就仿佛他出剑的那一刹,时与空都停下了。
直到他一剑出完,明朔的眼前爆发了大片的血色花朵。
她的眼前不过刚被红色涌了一丁点,风止依然偏过了身,挡住了她,眉梢眼中都透着温柔。
风止道:“别看。”
明朔的眼却停在了他的剑上,剑阁下刻着极小的字,明朔定眼看了哪一处,总算是看清了这件的形容。
是“风止”。
在这一剑面前,连风都是停下的。
这把剑的名字,的的确确,就是“风止”。
一把重七斤八两的剑,却快的令风停止。这又该需要多强才能做到?
明朔这才恍然,风止确实是个温柔的人,若他当真将风止剑以“风止”使出,莫说一个她,怕是只要他活在鹤峰一日,这天下便没有人能从剑阁中取走一剑。
西峰观的师祖所担忧的一点也没错。
他是一把太过可怕的剑,这把剑只能待在剑阁,万不可成为供人驱使的利器。
等明朔缓过神,这世间似乎都颠了倒。
追杀者和被追杀者全然翻了过来,地面上除了落叶与发黄的草尖,滴满了浓稠的血液。
风止不过向前走了一步,原先叫嚣着的家伙们便退十步,他进两步,为首者便能尖叫着大喊:“别,别过来!你别过来!!”
风止停下了脚步。
他蹲下了身,从地面上捡起了明朔先前遇敌时被岐水剑气割裂的耳坠。那是枚水头极好的冰种,只可惜被剑气割裂。
风止瞧了瞧,有些遗憾,他拿着坠子还给了明朔,歉声道:“抱歉,弄坏了。”
明朔将坠子攥进了手心里,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还有别的。”
风止面上有点纠结,他最终对明朔道:“等到了下个城镇,我给你买新的。”
明朔点点头:“好。”
见明朔点头,风止便松了口气,他笑了笑,将那柄已经流干血渍的剑重新收入了鞘中。当他剑归鞘的那一刹,仿佛这天地间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银芒便也消失了。
明朔怔怔的瞧着风止,瞧着他的剑,忽然问了句:“真的给我吗?”
风止先是怔了一瞬,而后忍不住舒展了眉眼,笑了起来。
他对明朔道:“对,给你。”
明朔瞅着他,突然道:“那如果我要用你的剑,杀你不愿意杀的人呢?”
风止愣了一瞬,似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除了西峰观的弟子,我答应过师父,绝不对观内弟子出剑,除非他们着实十恶不赦。”
明朔缠着问:“除了这个难道什么都行了吗?”
风止轻声道:“对,都行。”
他瞧着明朔微微笑了起来,将她的手拉过来,握住了他的剑柄。剑柄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一剑凛冽的剑气,风止道:“我的命也可以。”
他看着明朔,就像个病入膏肓没得救的傻子。
明朔伸出手擦过了他脸颊上不小心渐上的一滴血。
她弯起了眉眼,笑道:“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剑。”
“我只要你就好啦。”
风止定定的瞧着她,耳根红透了。
岐水并未走远。
她甚至未走出这片森林。
岐水听见了风止拔剑出鞘的剑吟,也听见了剑锋割断生命的声音。时间过得太久,久到风止在西峰观的教育下修心养性足够久得令岐水都忘记初学剑时的风止,对于生命是何等漠然。
岐水深爱着归剑温润的风止,却发自内心的害怕着出鞘的风止。
她这样,到底钦慕的是风止,还只是她想要的、憧憬着的鹤峰上的风止剑呢?
风又吹起了,可她的背脊上仍是一层冷汗。
岐水听见了脚步声,一回头见到的便是牵着马的风止和马上坐着的明朔。
岐水自然是讨厌明朔的。
可她欠着风止。
风止并未对她拔剑。
风止出来了。
岐水深吸一口气,叫住了他:“小师叔。”
风止停下了脚步,他侧过头,没什么情绪的瞧着岐水。
岐水道:“小师叔,你既然仍然认我为你的师侄,那有些话我也合该告诉你。”
她深吸了口气:“你的兄弟,陛下身边的那名术士,他想要的不仅是温阳帝姬,还有你的剑。我觉得他有未尽之语,但他对你确实有十足的敌意。”
“我试过他的剑,若我不敌您三剑,则我不敌他两剑。”
岐水叹息道:“若是你一人,我自不担心你的安危。但若你打定主意要携着她——小师叔,万事小心。”
风止闻言微微颔首,片刻后,他对岐水道:“你不用担心,我与他的关系,并非只是兄弟这么简单,他要杀我,没这么容易。”
岐水见风止如此道,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风止觉得自己既然开了口,倒不如一次说清楚,他对岐水道:“岐水,你若信我。便不要搅进衡王的朝廷。你当秦昔与师兄是淡泊名利之人吗?他们只是比常人更懂得审时度势,趋利避害。”
“衡王不是个好选择,你若仍能听进我的话,便回西峰观吧。不出十年,这天下还要易主。”
“岐水,这天下不是只有你聪明,不是只有你才懂得选择。”
这大概是风止对岐水说过少有的长句。岐水听得愣住。而风止话毕,便牵着明朔走了,也并不在意岐水到底选择如何。岐水立于原地良久,直到还活着的骑兵们终于克服了惶恐走出了这片致命的森林。
“岐水道人,你见到逆贼风止了吧!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你难道也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我早该想到,西峰观根本就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岐水本该生气,可听完了风止的话,又想到每次秦昔见到自己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岐水的心态竟然如她的剑身一般如水面平和。
这可是见难得的事。
直到对方叫骂的第二声,岐水方才回过了头,瞧着这一列的残兵。
她笑了声,又转回了头,不再理会他们。岐水上马,岐水短剑一鞭,便跃马狂奔起来。
天高云淡,地广草茂。
可岐水仿佛这一次才见到这些。
岐水剑如秋水泓,岐水想,她还好有很多的时间,可以随她的剑一起一一看去。
明朔坐在马上,与风止两人一起渐行渐远。
她忍不住弯下身问道:“你对岐水师叔说,不是她才会选择,那是指师叔祖也选择了吗?你选了什么?”
风止道:“我选了你。”
明朔忍不住笑了笑,她对风止道:“我也选了你。”
走出树林,天又蓝又低,低的仿佛触手可及。
明朔握着胸前的凤佩,玉佩烫的惊人,她想了想,将玉佩从身上拽了下来,原本想咬上一口,最终还是放弃,将玉佩装进了腰带上坠着的香囊里。
临放进去前,明朔听见少羽叫喊:“明朔,你要做什么?”
明朔低低道:“我伤害过暮朗也伤害过尤金,但我真的很难去伤害风止。”
“好在这世界还有一个罗浮。”明朔对少羽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的,只是先前的世界都不符合条件,所以我也没有想过。”
“我记得书上有记载,如果记忆体分离在外,由非本人的其他人杀死,记忆回归时会含有强烈的憎恨与痛觉吧。”
“我去杀了他,想来由外人杀掉记忆的阵痛,也能让罗浮醒来。”
少羽闻言极为震惊:“明朔,你疯了吗?只有罗浮能杀掉罗浮!你要和他拼命去吗?”
明朔道:“没关系,反正我死不了。大家也是因为这个才选了我不是吗?”
少羽道:“可这也不是让你这么做的!”
明朔心想:如果心脏和她的元神一样,永远死不了就好了,既不会觉得欣喜也不会觉得难过。可以平宁沉静,永生不朽。
少羽似乎还要说什么,却被明朔勒紧了香囊,他的声音被藏进了香囊里。
风止问:“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明朔道:“师叔祖,我想去见你的兄弟。”
风止闻言,脸上的笑意僵住。
明朔觉得,与其在风止这里,漫无休止的拖下去下不了手,她不如去试试和罗浮拼命。既然罗浮的记忆想要风止死,倒不如让她先下手为强。
她不想要风止死,也不希望他伤心。
这简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只是风止似乎不这么想,他听见明朔的想法,脸色竟然白了一瞬。
但好歹不算伤心。
因为风止点了点头,他对明朔道:“好。”
明朔本来很好奇,风止要如何去联络罗浮,但后来明朔又觉得自己愚蠢。风止要见罗浮,只需要让岐水捎个信便好了。
一周后,明朔见到了罗浮。
罗浮似乎并不惊讶明朔会想见她,他甚至似乎早就料到了。
风止见到他的时候,眼中闪烁了一瞬,明朔有一瞬间几乎要以为他要拔剑了。可风止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起身离开了茶肆,他对明朔道:“我在街边,若是需要,你叫我一声。”
明朔觉得愧疚极了,她点了点头。
风止看着她,见她半点想法也没有变,也只能先行离开。
罗浮出现的时候仍然穿着斗篷,他似乎并不喜欢与风止同时以一张面孔出现。明朔猜测,这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与风止同时出现,只能证明他自己是个记忆构成的仿品。
罗浮含着笑意瞧着明朔,手指敲着桌面,开口道:“帝姬是想通了,要给我这颗心吗?如果是这样,那还得请你好人做到底,我只是记忆,记忆是杀不了本体的,即使再想也做不到。”
“这一点,或许你在看见暮朗轻易杀了无名岛主的时候,应该就隐有猜测吧。”
明朔颔首:“是的,暮朗即使天分再高,那时他不过学了三年不到的术法,不该能那么轻易赢了几乎算是传说的无名岛主。我当时就想过,是不是即使记忆再想,也动不了他呢?毕竟鬼帝看起来不是会将自己置于这种险地的人。”
罗浮颔首:“我确实不是。”
明朔没有去纠正他的这一句我,反而问道:“有件事其实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会叫我陵光?无论是暮朗还是尤金应该都不知道我是谁,我从未见过鬼帝,你即使察觉到我们是同一人,也不该知道我是谁。”
罗浮不免笑了,他作为罗浮最后的记忆,显然知道的要比明朔想象中的还要多很多。
他对明朔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你是谁?陵光神君就没有疑惑过,他们为什么那么轻易便喜欢上你吗?”
“无论是暮朗还是尤金,包括风止也好,都非慕艾之人,但他们却无法拒绝你,你想过原因吗?”罗浮似笑非笑,“你该不会真的认为,自己那些小小的举动,真的能轻易打动鬼帝吧?”
明朔平静问道:“不然呢?”
罗浮道:“自然因为你是陵光神君。是不死的化身,是鬼帝唯一得不到的东西。”
“朱雀每次重生,都不会记得过往,只有灵魂不变。虽是如此,陵光神君偶尔也会觉得熟悉吧。”
“你当然该觉得熟悉,’我’追逐了你上千年,而你却为了死去的昆嵛山主,毫不犹豫的抛下了我,更毫不犹豫的再西方重生。”
“对你而言,忘掉’罗浮’原来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吗?”
罗浮叹道:“我是记忆,没有’我’的情感,所以我看的更清楚些。”
“多可怜啊,追着一只永远也得不到的鸟。这只鸟只需轻轻倾下一缕羽毛,’我’便和个傻子似的。睡着了也好,睡着了,至少不会去做傻事。”
明朔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罗浮的话,她只是问:“你只是记忆,不是他,也没有他的情绪。那你又如何知道他是傻的,又如何知道,他没有得到?”
罗浮微微眯起眼,兜帽下露出的唇瓣有些讥诮,那弧度似乎在说,若他得到了,他还能作为记忆被隔离而单独存在吗?
明朔的手握上了自己的朱红长剑,她于桌下抽开了这把剑,对罗浮道:“都说只有罗浮能杀死罗浮,但你也该知道,我是不死的。”
剑锋的冷光折射在了罗浮的眼中。
明朔道:“那你觉得,我能不能杀死你?”
罗浮笑了。
他摘下了斗篷,露出一张与风止无二的脸。
可明朔瞧着他与瞧着风止却截然不同。这世界的罗浮作为记忆体,要比风止更清楚何为陵光神君。在少羽的教导下,明朔较之以前的自己,要变得懵懂天真许多。
但有一点没变,就是她骨子里的坏脾气。
一旦决定了一件事,便不会回头。
就好比当初的陵光决定要替死去的昆嵛山主镇压西方,就好比现在的明朔要杀了“罗浮”。
罗浮笑了声,而后饶有兴趣的问:“你要杀我,是为了他?”
“你又知道他喜欢的是你,还是你的上辈子?”
明朔闻言,却连手指尖都未曾动上一瞬,她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为了风止这么做,还是暮朗或是尤金,又或者是为了睡着的罗浮?”
罗浮答不出话,明朔笑道:“你看,你也答不上来。”
“因为你不是他。”
都说只有罗浮能杀了罗浮,因为罗浮本身就是死亡。
那么不死能否可以对抗死亡?
明朔知道自己的如今的剑术比不上风止,自然也就赢不了眼前的罗浮。但她觉得陵光神君一定可以,不知为何,她甚至瞧见了罗浮的表情后,隐约觉得,“罗浮”能胜风止一剑,搞不好就是因为他是记忆,而他作为记忆的剑术承自陵光神君。
那既然如此,没道理她不能赢。
她是明朔,可陵光也是她。
明朔的眼睛浮起金色,她出了一剑。
罗浮张开了双臂。
在明朔略微惊讶的眼神中,她那病朱红色的长剑再顺利不过的没入了罗浮的胸口。
殷红的血染湿了他的麻布斗篷,显出了一种褐色。
明朔眼中的金色褪去,她有些惊讶:“你为什么不躲?”
罗浮道:“我看起来是不是像喜欢你喜欢的没有了脑子?”
明朔讶然。
罗浮自己勾了勾嘴角,他轻叹道:“是。”
他是记忆,不是罗浮。他没有经历过也没有那些情感。但有时候记忆也足够害人。记忆里藏着的那些东西带来的折磨会让记忆想要取而代之。
所以“罗浮”想要风止的心。
所以风止只凭直觉,便取了那柄剑,将它尘封二十年,直到一日因缘巧合下方才不小心打开,放出了他。
罗浮叹道:“不死我死,就是他死。我选了没用,得你选。”
他伸出手,摸了摸明朔的脸,温柔道:“选了就不要后悔。”
茶肆里已经炸开了锅,人们因这突忽其来的的凶杀案而四散奔逃!
风止闻风而来,便见到明朔一剑刺穿了他的兄弟。
风止愣住了:“温阳……?”
明朔的眼眸在一瞬间有些放空,听到风止的声音她方才松开了手,“罗浮”便带着她的剑仰面倒了下去。
他倒了下去,身上却散出了金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包裹了风止,让风止的表情有一瞬的迷茫,片刻后,风止缓回了神。
他的眼神似乎有点变了,明朔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风止平静的问:“温阳,你杀了他?”
无力感几乎在一瞬间席卷了明朔,她知道自己失败了。记忆被杀只是让他重得了记忆,记忆对她的憎恶半点也未能给风止带来痛。
……还是说,即使被她杀了,对方也没有怀有憎恨?
明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忍不住伸出手捧住了风止的脸,她低低颤声道:“风止,我真的很怕你也死在我面前。我不想再看见’你’死了。”
“所以,你能不能醒过来?”
风止蹙起了双眉,他满头雾水:“温阳,你怎么了?”
“——她只是穷途末路。”
茶肆里忽然传来这么一道声音。
风止一惊,抬头看去。他原以为茶肆已经没有活人了,他也从未感觉到旁人的气息,可右侧第三桌上正坐着一名唐裳的少女。
她手握着一把唐刀,漆黑的双眼正向这里看来。
她坐在那里,却无法让人察觉到活人的气息。
少女对风止道:“大人,转轮台真得不能再等了,还请您醒过来吧。”
风止根本不明白少女再说什么,但他仍然本能觉得危险。
风止拔出了剑,将明朔护住,极为警惕的瞧着少女。
然而少女却像是丝毫未曾察觉这危险,相反,她对明朔道:“神君,您也并非穷途末路。想要罗浮陛下醒来,却保全风止的性命的办法,我有一个。”
明朔睫毛微颤,她看向了少女。
下一秒,唐裳的少女刹那间便出现在了风止的身后,她比风还要快,在风止回身之前,已然一剑刺入了明朔的胸膛。
明朔几乎在同时咳出了血。
风止面色煞白。
少女道:“您看,非常简单。”
被冰冷的剑锋贯穿心脏的滋味着实不好受,明朔双膝一软,便倒在了风止的怀里,她迷糊的想,早知道那一剑也不该刺进“罗浮”的心脏里,该换个地方才是。
风止有些慌张,他低低道:“温阳?温阳?”
明朔缓过了神,瞧见了他仓惶失措的表情,不免闻声道:“别怕,我不会——”
她原想说“不会死”。但她尚未说出口,便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再被撕扯。
少羽在强行召回她!
明朔按住了她的香囊,她想要阻止少羽,可玉佩烫地令她根本无法触碰!
风止瞧着她,一时间竟如孩童般绝望,明朔察觉到自己即将脱离,她害怕风止因此而如尤金般受到冲击,不得不撑着最后的力气对他道:“风止,你听着,我不会死,所以你——”
明朔再也没能说完,她的眼睛停在了瞧着风止的那一瞬间。
风止叫了她几声,得不到回应后方才小心的理了理她的头发,握着自己的剑,站起了身。
少女十分平静,似乎早知会如此。
她开口道:“属下姜姒,奉东岳陛下之命前来协助神君。”
她此话未完,风止的剑便穿过了她的胸膛。
姜姒极为平静的敲了敲自己被洞穿的身体,开口道:“属下在动手的时候,便猜到您会震怒,这点惩罚算不上什么。”
即使是凡人,但此刻的风止已经取回了记忆。他这一剑里,有属于罗浮的力量。这一剑直接重创了姜姒的元神,使得她面如死灰。
然而即使如此,她依然开口道:“您该醒了。”
风止神色漠然。他拔出了剑。
姜姒受到重创,风止一拔剑,她甚至稳不住身形,身影即刻崩散往幽冥去。
风止只觉得头疼欲裂,脑子里杂乱的影像不断,来来回回,足以将常人逼疯。
但比头更疼的,是风止的心脏。
他捡起了明朔的长剑,对明朔轻声道:“我答应给你的东西,总该给你才是。”
“你不要我的剑,便给你心吧。”
他握着剑锋,剜进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