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世界上的一切都必须按照一定的规矩秩序各就各位 ----莱蒙特
Griffith走到警局外时,正好看见一辆SUV闪过。
他一路心神不宁,总觉得Elle今天太不冷静,仅仅是下楼的功夫,他脑中规划了不下十个找Elle谈谈的方案,以免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此时这辆分外眼熟的SUV就像一桶冰水,浇得他一个激灵。他来不及多想,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把自己是证件拍在司机面前,用这辈子最快的语速说:“跟上前面那辆SUV。”
司机见他一脸凝重,身后又是警局,只好把到舌尖的话咽回去,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Griffith大脑乱糟糟的,上一刻在猜测Elle打算去哪儿,下一秒在犹豫通不通知Hotch,还有空思考怎么说服一脸像被劫持的司机放松一点。结果是,他什么也没说,什么都没做,只觉得风吹得嗓子有点痒,就疯狂地咳嗽起来。
司机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把车窗关上,断绝了自己叫“救命”的后路。
“抱歉,”Griffith沙哑地说,“我这是,紧急情况,咳咳,麻烦你了。”
司机是位四十来岁的大叔,闻言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没关系,我……我这是协助FBI呢,回去能给我儿子吹三个月的。”
“谢谢您的理解。”Griffith心不在焉地说,“左转。”
司机开了一会儿,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前面的车在绕路?”
Griffith愣了愣,迅速反应了过来:“别跟了,我……我告诉您一个地址。可以抄小路吗?”
“没问题,我对这儿的路可熟了。”
Griffith点点头,目光在手机通讯录停留了一会儿,最终没拨出Hotch的电话。他向下翻了翻,找到了Elle的号码,拨通。
第一遍,没人接,自动挂断了。
窗外路灯越来越少,夜色浓重。
第二遍,还是没人接。
司机可能觉得气氛太压抑,就打开了车载广播,听女播音员播报路况。
第三遍,关机。
Griffith深深呼出一口气,收好手机:“到了吗?”
“快了,这条路直走就是。”
“走过去多久?”
“三分钟。”
“嗯,谢谢,我在这下。”Griffith解开安全带,打算找钱包,被司机拒绝了。司机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按在Griffith手腕上,说:“去吧,我不收钱,这是公民义务。”
时间紧迫,Griffith没做推辞,下车跑了。
他看见路边停的SUV,车牌很熟悉,是Elle开的那辆——尽管配给他们的SUV在外观上没什么不同,但钥匙是不一样的——Elle已经到了。
Griffith一边跑一边冒着被夜风呛住的风险,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用母语。
俄亥俄州的夜晚还是冷的,即使冷不过人心。
Elle站在阴影处,任凭心绪张牙舞爪地纷飞,越过理智的残垣断壁,控制她的躯体。
她没有失控过。然而此时此刻,潜伏在阴影中,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不是没有潜伏过,她曾孤身一人在无尽的黑暗中制服罪犯,之后会有同伴接手,有条不紊地进行审问、定罪、庭审。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有这次例外。她是真正的孤身一人,没有后援,没有搭档,今晚所有的取证都不作数,因为手段不正规。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曾经笃信的法律法规开始动摇。条条框框约束着正义的一方,他们不能破门救出被歹徒绑在床上的受害者,他们眼睁睁地看见罪人走出警局,他们无力地等待下一个受害人的出现。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遵守法律呢?
“义务警察。”Elle讽刺地想,“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所以,当她举起枪的时候,内心是平静而安宁的,就像她生死未卜地躺在手术台上,和遥远记忆里的父亲进行了一场幸福的会面。
可惜她没能扣下扳机。
“Elle!”
Griffith远远看见Elle和疑犯对峙的场景,一嗓子喊破了音,吓得疑犯拔腿要跑。Elle顿了顿,展露出不怎么友好的微笑:“不许动。”
男人畏畏缩缩地站好了。
“Elle!”Griffith终于赶到她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怎么走这么快?规定说不许单独行动的,我、我就去买了包烟……”
Elle心中一动,放下了枪——Griffith在给自己开脱。
就听他们新来的同事断断续续地向疑犯解释道:“很抱歉,Lee先生,我和我的搭档还有一些事想向你核实一下。你……现在方便吗?”
Lee的目光躲躲闪闪:“我在审讯室的时候都说了……你们没资格扣留我……”
“是的,这次谈话的不是审问。”Griffith喘了口气,“就是谈谈,你可以拒绝。”
“我没什么可说的。”Lee后退了几步,见Elle没有动,就飞快地逃上楼了。
等到疑犯跑没影儿了,Elle才简短地说:“上车。”说完也不管Griffith的反应,自顾自走了。
Griffith落后几步,不急不慢地跟着她。
上车后,Elle没急着启动发动机。她目光阴沉,直直地瞪着Griffith:“你为什么在这?”
Griffith听出她压抑的火气,小心翼翼地解释:“我看见你的车不是向酒店去的,担心你想不开。”
“路上跟着我的出租是你?”
Griffith诚实地点头。
Elle皮笑肉不笑地说:“想不开?”
引擎发出一声喑哑的嘶吼,Griffith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就被狠狠拍上椅背,撞得他两眼一黑,险些昏过去。
“我做不到放他走。”Elle杀气腾腾地说,“他必须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Elle!”Griffith扣住她准备换挡的手,“你冷静一点!”
“你叫我冷静?”Elle疯狂地说,“你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们的恐惧,不知道她们的绝望!你们说要相信你们,可是结果呢?他,那个人渣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家了?他凭什么安然无事?凭什么那些女人就要承担后果?凭什么我要相信你们?”
“还有你,Griffith!你出现得太蹊跷了。我——Morgan肯定也怀疑过——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Elle充满恶意地说,“我以为你是卧底,高层藏在BAU的一双眼睛,尤其是这件事之后,你打算怎么和他们汇报呢?嗯?”
Griffith猝不及防遭到这样的质疑,脸色刷白:“不,我不是……我理解你的心情。”
殊不知这句话如同禁忌,是这种情况下最不能说的——即使是实话。
Elle当场炸了:“你理解?你理解什么?!”她猛地甩开Griffith的手,油门都忘了踩,车身巨震,Griffith紧张地握住了扶手。
Elle在喊叫,没有逻辑、混乱的喊叫。她并不想表达什么,只是单纯地发泄。愤怒,悲伤,不安,孤独……她重新睁眼的那个早晨开始就纠缠她的一切,让她忍无可忍的一切。
Griffith脸色发白地听着。
这种叫喊,通常出现在他的噩梦和幻觉里。
“我知道。”他用正常的语气慢慢反驳道,“我知道。”
——像是对不存在的人倾诉。
“我看得见,不知道是为什么,受害人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我统统能体会。”Griffith低下头,拨弄着手链,“Nelson觉得这是天赋,我认为这是折磨。”
“他让我来BAU,希望我能锻炼自己,可是,我不想锻炼这个,我比较想失去它。我不坚强,我承受不了,我……”
他恍惚得分不清虚实,不知道Elle的歇斯底里什么时候停下的,他耳边还是令人眩晕的呐喊。他记起上一个跟他叫喊的女人,Sally。那个漂亮的女孩,有一位温柔的未婚夫,一位严厉的父亲,一位……冰凉的姐姐。
双胞胎是有科学无法解释的感应的,Sally姐姐Anne出事之后,Sally就失控地问过他。他第一次吐露自己的真心,就是为了拯救自己的耳朵。
“既然你想逃,为什么要来做这个?”Elle问。
Griffith没有看她。
Elle不知道她和Sally问了同样的话,但Griffith知道。他似乎以为是梦境,就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因为我要找到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Elle的离开一直很让我遗憾,一个优秀的警探彻底堕落成罪犯,就像看见天使堕入地狱一样。我想给她一个好一点的结局。
谢谢蜜渍樱花浇奶糕的地雷(^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