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40
“那现在你有了什么理由?”他问。
小凤没答话。
端木朝德道:“今日阮府上下依旧在你的选择里,你要抗旨吗?”
“是。”小凤答的利落,不犹豫。
却是让端木朝德惊诧,“你要为了你的任性,牺牲阮府上下?”
小凤耸肩道:“总是该我自私一回了,我不想为了别人委屈自个。”
端木朝德一时看着她没了言语。闻人舒华却淡淡的开口。
他道:“是为了端木朝华吗?”
小凤没言语。
“你爱他?”他问,静静的,眼里沉寂似古井,深的掀不起一丝潋滟。
这样的问话却让小凤言答不上,爱他……吗?
闻人舒华淡淡叹了口气,“你为他牺牲,又知不知道此刻他在哪里?”
花开千朵万朵 ...
闻人舒华像猫,瞧着再温柔再妥帖,却总是有犀利的时候,他太过明白抓挠在哪里最消受不起,所以他对小凤道:“浅碧和你,你觉得端木朝华会选谁?”
小凤愕然。
他却毫不掩饰,“我派人在来宫的路上拦下了端木朝华。”仔细的瞧着小凤的每一寸神情,继续道:“用带他去找浅碧的理由。”
小凤一愣,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浅碧的下落?”
“不知道。”闻人舒华淡淡的捋了捋衣襟,道:“我只是想瞧瞧,你和浅碧他会选谁。”瞧定她,“小凤,若是只一个关于浅碧的谎言都能让你一败涂地,你当如何?”见她抿着唇不答,他又问:“敢不敢赌一回?就用你来赌,若是他在半刻的时间里赶来,我便不再强求指婚一事。但若是他没赶来……”顿了一顿,“我不强求你嫁给我,只求你给我半年时间,同我回云泽,待在我身边,只半年,若是半年后你依旧执意离开我,我绝不阻拦。”
小凤张口却答不上话。他递进眼神,问:“可好?”
又是半刻,又是等一个人,小凤忽然觉得这场赌,怎么计算都是她输,要拿什么来同浅碧较量?
端木朝德瞧着她,清浅瞧着她,闻人舒华也巧着她,落了大殿一时的寂静。
她将手掌攥紧了又松开,忽然笑道:“怕是要叫闻人公子失望了,我胆小,经不起这么折腾,还是直接求圣上了结了我吧。”
闻人舒华眉头一紧,刚要开口讲话,殿外忽有人轻笑,只一声便压了满殿寂静。
小公公在外禀报,“圣上,三王爷求见。”
天阴欲雪,他打殿外进来,软衫春袖,眉眼弯弯的模样在一片起了薄雾的背景里格外好看,形容不出的好看。
小凤只觉得心口瞬间涨满,惊的木然,愣愣的讲不出话,连呼吸都数不清节拍,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欢喜,极为巨大的欢喜,千朵万朵桃花呼啦啦全部开在了他的眉眼里一般,再烂漫不过。
她听见自个的声音忽悠悠的脱了喉咙,“王爷……”
端木朝华行了礼,来到她身侧,伸手攥了她的手指,浅着唇角的小梨涡道:“没出息,大叔左右不过是想占你些便宜,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个什么劲儿。”转目瞧着闻人舒华,笑道:“大叔,不如我们赌一场如何?”
“赌什么?”闻人舒华淡眼迎上。
笑盈盈的落眼在端木朝德身上,他道:“就赌小凤愿意跟谁走。”
“呵。”一直未插腔的清浅忽然笑了一声,挑了如丝的眉眼,好笑道:“三王爷真是人中龙凤啊,欺负人都能如此煞有介事。”
“浅儿。”闻人舒华淡淡的断了他的话。
端木朝华却不以为然的笑道:“这个是自然,我全家都是龙凤。”视若无睹圣上撇开的脸,继续道:“不赌便算做认输,输的人是甲鱼蛋。”
清浅额头青筋小跳,端木朝德彻底转开了脸,小凤将笑又未笑。
闻人舒华却笑了,瞧着他道:“朝华,你何时变的如此小气,现今居然还记得这句话。”
“是啊。”端木朝华一点点冷了笑,“你的每句话我都记的仔细,万不敢忘。”
没再说话。
端木朝德清咳两声,道:“三哥入宫来,有事找朕?”
转过目来,端木朝华恍然想起什么,笑着道,“是了,险些忘了正事。”牵了小凤过来,敛身道:“臣想了很久,还是后悔了。”
“后悔?”端木朝德蹙眉。
他抬眼瞧端木朝德,道:“臣想重新选择,纳了奁儿入门。”
端木朝德惊愕。
“王爷……”小凤轻轻扯了他一把,低低道:“三思啊。”
拍了拍她的手,端木朝华笑道:“我实在瞧不上阮轻尘,勉强不来,还望圣上成全。”
“这个……”端木朝德犹豫的瞧了闻人舒华,他要重新选择就意味着留下小凤,那闻人舒华……
极淡的叹了口气,闻人舒华瞧了一眼小凤,又渐次落在她右腕上系着的红线结,敛了眉目道:“圣上,我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同圣上问安。”
端木朝德点头道:“起风了,你身子不好便先回去吧。”
清浅敛了一礼,推着红木轮椅转回了门槛,临出殿,闻人舒华忽然道:“朝华纳妾那日定要知会我去吃杯喜酒,我还特地备着一份大礼呢。”
由清浅推着出了大殿,迎上兜面的冷风闭了眼。
天阴的厉害,风也冷,刮面袭骨。清浅将搭在轮椅后背上的狐裘披风取下,抖开裹在闻人舒华双膝上,铺盖妥帖。
“浅儿。”闻人舒华没睁眼,语气有些凉,“可问过无离,小凤的那道护身符在哪里得的?”
“问过了。”清浅推着他一壁走一壁答话,道:“说是在一处尼姑庵得的,只知道是京都之中,却不清楚是哪一处。”
闭着眼,静静的没答话,是沉吟了许久他才幽幽睁眼,在阴冷的天气里呵了一团白气,道:“派人去找,一定要找到她,从最近的尼姑庵开始,一处处烧,她心善,定然会来见我的。”
小凤和端木朝华出了宫门时,风越发的大了,凉飕飕的刮的人脸面生疼,鼻尖通通红红。
王府的马车赶不及,廖月白嘱了一名小厮先打马而来,送了件水貂裘的披风,说是天凉,注意着些。
先将小凤抱上马,端木朝华才翻身上了马,伸手接过披风兜在身前,将小凤遮裹的严严实实,只透了一双溜溜的眼睛在外。
是想让他披着些,可是他的脸色打出了菁华殿便沉着,冷冷的,压的小凤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得嘟囔的将话嚼在嘴里,任由他裹在怀里。
“抱紧些。”他冷冷的道,不瞧小凤一眼。
小凤哦了一声,伸手拦住他的腰。他突然单手一紧,抱着小凤打马而去。
一路的颠簸,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小凤几次想开口,每每抬眼瞧到他又冷又尖的小下巴时,都压下了那话。
只得回了王府,他将小凤抱下马,只冷冷说了一句,“厨房煨有人参蛤蜊汤,饿了便吃些。”甩袖便入了书房,合门声砰砰的。
小凤立在院子中,咬了手指极为费解,他到底生的哪门子气?自个好像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跟小媳妇一样闹起了脾气?
左思右想,琢磨不出个头绪,小凤叹了口气,感叹了一下海底针啊海底针,便折身要去厨房盛汤喝,刚转身迈步,身后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端木朝华就立在门口,臭着一张脸,冷冷的瞧她,一言不发。
小凤被瞧的颤了颤,献媚的冲他笑道:“王爷喝汤不?”
“砰!”的一声嗡响,房门再次夹着她的话尾关了上,余音阵阵。
小凤挠了挠头,她说错话了吗?
房门依旧紧闭着,没有动静,小凤折折回回瞧了几遍都是老样子,廖月白去敲了几回,受受去瞧了几回,都没开,连应了没应。
三个人便都那么侯在门外,廖月白不走,受受就不走,受受不走,小凤就厚不起那个脸走,饥寒交迫,腿肚子抽筋。
直至天色落了黑,小厨娘忍了又忍才来怯怯的问:“廖管家,开饭吗?”
廖月白立在书房外瞧着紧闭的房门,脸色不太好,转眼,冷冷的落在小凤身上,道:“还望请教王妃,今日您又怎么王爷了?”
饿的肠子打结,小凤纠结的道:“我真没做什么,我对阮家列祖列宗发誓,我就问了一句,王爷喝汤不。”
廖月白一脸质疑,抵死都不信。
受受抱着肚子苦着脸,很不争气的叫唤了肚子。
瞅了他一眼,小凤惆怅的看廖月白,“要不,咱们先开饭?等会儿给王爷送点来……”
廖月白登时蹙了眉,还没等他开口,紧闭的房门霍然大开了。
所有人一愣。就瞧见端木朝华的小冰山脸有些发黑,恨恨的瞪着小凤,直瞪的她发憷。
“阮小凤,你给我进来。”冷冷的撂下几个字,再次转身入了书房里侧。
廖月白疾步上前,却又止在门口。小凤叹了口气,埋头进了书房。
气氛压抑。
“关门。”端木朝华坐在侧塌上,不瞧她道。
依言关了门,小凤很主动的走到他身边,谄媚的笑着, “王爷有什么吩咐?”
猛然抬眼瞪着她,端木朝华恨恨的道:“你好生了得啊!非等到我找你说话不可,你就不能主动找我说话!”
这话不讲理了。小凤很委屈的辩解,“我有找你说话,是你不搭理我……”
“你说了什么?”
“王爷喝汤不。”
“……”端木朝华怒然,伸手一把扯过小凤的腕,恨恨的将她扣到怀里,咬牙切齿的道:“我真恨不能咬死你!”
小凤噗嗤笑了,仰了眉眼瞧他,突然勾了他的脖颈,极浅的吻上他的唇,一点即落,微红了黑脸。
凉凉浅浅的一触,却让端木朝华愣了,木讷的伸手摸了嘴唇,瞧着小凤。
“对不起。”小凤笑道:“坏了你布置好的计划……”
话未完便被端木朝华堵在了唇齿间,他吻的极重,几乎是撕咬,绞的小凤一阵喘息不匀,才松开。
他道:“阮小凤,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眼?明知道端木朝德是故意逼你进宫的,你还没心没肺的往里跳!不是说好了在阮府等着我接你回来吗?一眼没看住,你就……”
“我错了……”小凤很真诚的打断。
“错哪了?”
“哪都错了。”
“然后呢?”
“以后再也不会了。”
“还有呢?”
“……我们出去喝汤吧……”
夜深忽梦故事 ...
落雪积白的千叠山中,端木朝华在马下瞧着眼前的女子,饶有兴趣的咀嚼了她的名字,浅碧。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好名字,好模样,只是性子有趣了些。皇宫官眷,国色天香的女子多在眼前,一个个数过都不曾有她这样的性子,端木朝华在她那句,公子你就从了我吧,之后忍不住笑了,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说轻佻却并不让人厌恶,眉目一团晶亮的有点……小可爱。
“大胆!”身后的廖月白怒喝而上,挥手便喝了轿旁的亲随拔刀围上了前,要拿下浅碧,端木朝华却挥手阻了下。
眉目盈盈的瞧着浅碧,端木朝华笑道:“我该回你姑娘请自重吗?”拨开她挑着下颚的马鞭,“可惜我今日确实有事,便不能陪浅碧姑娘玩儿了。”一拱手,道了一声:“有缘再会吧。”转身要走,浅碧却突然翻身下马,一个串步挡在了身前,刚要伸手去牵他的衣袖,风中忽有一声呼啸,一箭猝不及防的射向端木朝华。
“小心!”浅碧来不及多想,一把鞭打下那一箭,护着他闪开一步。
一瞬间的变故,廖月白和一众亲随都来不及反应,千叠山的山丘间已然黑压压起了一圈的人影,每个都举着寒光凛冽的弓箭,蓄势待发,密如天罗地网。
端木朝华被护在中心,瞧着身前警戒的浅碧,暗暗的握紧了袖中藏着的匕首,问廖月白,“是什么人?”
廖月白张口还未答,远远的就有人一脉一落的笑道:“在下清浅,听闻朝华公子,暖玉一样的人物,今日特来瞧上一瞧。”
雪山交叠之间,一抹水碧色衣衫格外挑眼,随着声音一起碎碎漾开。
端木朝华被雪白晃的微眯了眉眼,瞧着他笑道:“是吗?那瞧过之后呢?”
“呵。”的轻笑,清浅道:“自然是杀了你。”
暗暗将马牵到身侧,端木朝华一壁问:“为何?”
是顿了一顿,清浅幽幽的叹息,袅袅余音在山雾白雪之中缠绵悱恻,他道:“因为你长的比我好看。”
众人一时惊愕了,端木朝华哭笑不得。
清浅却一挥衣袖,道了一声,“放箭!”
万箭齐发,密如织网。
廖月白同一众亲随围成一圈,一壁抵挡,一壁大喝:“王爷,你先走!”
“好。”端木朝华一把拉过马头,“不要硬拼,我退后,全数撤离,回府再商议!”翻身要上马,马却被嗖嗖而至的利箭惊的长嘶一声,人力而起。
“大黄!”浅碧串身上前,稳住马头,三两下便制服的它妥帖,在乱箭之中对端木朝华伸手道:“上马!”
端木朝华只是一愣,转瞬便握住她的手,翻身上马,还不等讲什么,她猛地一抽马腹,催马加蹄而去。
那一次他只来得及在马上回头望上一眼,远远的瞧见那个叫浅碧的女子在乱箭之中奋力厮杀,血染罗衫,分不清是哪里的血。
他忽然不明白,只是初见而已,她如此厮杀做什么?
冬季最是夜长,觉不怎地多,梦却怎么也没有尽头。
这样一场梦零零碎碎的怎么都不肯结束,遥远的,却有极真实的感觉,说不上身临的真,却真真切切的冷,千叠山的冷,皑皑雪白的冷,以及她面目苍白的冷。
他先一步回到了王爷,刚落脚还不待整装去接应廖月白,他们已经回来了,零零散散的去了大半,浑身的血污,还背着一个血流的分不出衣衫原本的颜色的女子。
是浅碧。
紧闭着眉眼,脸色苍白的紧,浑身是血的也看不清中了几箭,只是气若游丝的念叨着什么,听不真切。
端木朝华抱着她一路快步,回了卧房,招来大夫,心却莫名的吊着,怎么也不安定。
那样一场伤处理下来已经是深夜,月上树梢头,清清冷冷。
端木朝华处理完事情,不由自主的折到了她的厢房里,吩咐小婢女再添了些炭火,撩袍坐在了床头的小锦凳上。
她还没醒,盖着两层锦被捂出了一头的汗,少的脸颊晕红,说胡话一般的念叨着什么,含糊不清。
端木朝华拧了一块手帕来,为了她擦头上黏住发丝的虚汗,刚擦下,她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了端木朝华的手,又烫又紧。
端木朝华一惊,瞧她已经昏迷着说胡话,忍不住软声道:“浅碧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吗?”
“师父……”她含糊的叫了一声。
听不大清,端木朝华俯□,侧耳贴近她,问“你说什么?”
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她的眼珠在眼皮下不安的滚动着,仿佛挣扎着什么,又叫了一声:“师父……”只这一句,再没有其它。
那该是她极重要的人吧,最艰难时想要念着人。
端木朝华由她握着,淡淡的应了一声,“恩。”
那一晚上她就那么紧攥着端木朝华的手,念叨了一夜听不清的言语。直至第二日清晨醒来才发现他半靠在床榻上,睡着了。
房中的炭炉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没了温度,凉嗖嗖的整个屋子,莫名的浑身冰凉,端木朝华翻身而起,醒了过来。
梦止了,那些以前的片段,压在记忆力的念想一起终结了,再无睡意。
瞧了一眼窗外中天的月色,端木朝华披了件外衣,推门出了房,庭院中寂静无声,连风的都沉的紧,不动声色。
腊梅夜里都包了蕊,只余了冷香浮动,愈发显的静了,静的香都凝在半空中。他是想去瞧瞧小凤,可是走到房门前又退了回来,想她现在睡的正熟,便也不想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