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未离100

  “大将军果然快人快语,你确定不用屏退左右吗?”

  落云、听雨就像两尊门神,凶神恶煞地瞧着他这个棒槌。

  “他们不听我的,再说了,你会怕他们听见?”

  淳于�i笑了笑,“那本王便直说了,派去刺杀北燕使臣的正是本王的七弟,苏将军的榻侧之人。”

  落云张嘴就骂,“你放屁,主上绝不会做这种事,王妃咱们走吧,别和这种人坐一起。”

  若是他不如此面红耳赤地急着解释,苏辞还可能不信,此时心中已了然,淳于初这人见微知著,定是察觉扶苏澈暗中为她传递消息的事,又或许是昨日那句有的没的的话惹他起疑。

  苏辞饮了一杯酒,皱眉道:“伤得可重?”

  淳于�i:“北燕丞相武功精湛,只是轻伤。”

  苏辞:“多谢。”

  淳于�i一笑,“本王还是那句话,若是苏将军想离开南楚,随时可以来找本王。”

  “你们南楚人都喜欢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两国要开战了”,他笑着饮了杯酒,“父皇属意七弟领兵北征,等到苏家军的将士在杀场上浴血奋战,大将军还能心安理得地待在七弟身边吗?阵亡将士夜夜入梦的滋味怕是不好受,还有那横尸遍野的北燕百姓……”

  “六王爷替苏某想着真周道,你又图什么?”

  “只要能为七弟添堵,本王都会不遗余力。”

  “呵呵,你们真不愧是亲兄弟。”

  “北燕帝登位的那些刀下亡魂没有亲兄弟吗?”

  别说是帝王之家,就是寻常百姓的兄弟姊妹,日复一日的妒忌猜疑也会把亲情压垮,最后狰狞猩红的眼中只有无疆的恨意,不弄死对方绝不罢手。

  苏辞走后,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推门而入,帽檐下竟愣生生是北燕禁卫军统领严迟的脸,拱手道:“王爷上次说的事,我已飞鸽禀报皇上。”

  淳于�i饶有兴致地晃动着杯中佳酿,“贵国圣上意下如何?”

  严迟郑重道:“愿与王爷结盟。”

  淳于�i一笑,望着窗外繁华热闹的京城,山雨欲来,这帝都的喧嚣怕是要泯灭在这场狂风暴雨中了……

  许是这两日为大将军心头添砖的人忒多了,她不禁多喝了两杯,万般思绪担忧压在胸腔里,百转千回,却没个发泄的口子,回府路上就开始脚下生风,落云、听雨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他们怕自己一沾手,回头蹄子就被自家那泡在醋缸里的主上剁了。

  她刚走到府门口,就见淳于初面色铁青地立在台阶上,他急忙上前扶住那摇摇欲坠的人,大将军的酒量和褚狐狸的人品有一拼,烂到家了。

  “你喝酒了?”

  苏辞一笑,上手揉搓着他如琼脂的脸,这酒后的坏毛病算是落下了,“你说我为何会把你放在心上?这不是活受罪吗?”

  若不是能长相守,这辈子岂不就是活受罪吗?

  淳于初眉头一皱,将人温柔地横抱起,朝府中走去,舌战群臣的嘴吭哧半天就憋出一句话,“阿辞,以后能不能别再见六哥了?”

  他在朝堂上再强势,可对上怀中人便会软下来,舍不得放半句狠话,心肠都被熨舒坦了。

  她盈盈笑道:“为何?”

  “吃醋。”

  真是实诚,他这辈子注定要在醋坛子里浪里白条了。

  ……

  十日之期转眼就到了,苏辞心中已有抉择,这日正好陪淳于初在书房里闲坐,她在茶案边看书,那人忙着批阅公文,泛黄的夕阳照进屋里,一抬眼便是喜欢的人,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的安适。

  “听闻今日城南有花灯会,我们去瞧瞧可好?”

  苏辞一身红衣小袄,一支朝暮簪挽着墨发,就那么慵懒地倚在案边,像只倦了的猫儿,跌落在淳于初的目光里,却是一生的风景。

  他收起手头没批阅完的公文,浅笑道:“好。”

  其实只要她说的,什么都好。

  夜幕降临,那一红一白漫步在人山人海的花灯会上,若没有侍卫围成一圈护着,早被人群挤成肉饼了。

  人流中突然一阵骚动,据说是前面酒楼有小姐抛绣球招亲,苏辞一行人本也没打算过去凑热闹,纯粹是被擦肩接踵的百姓推搡过去的。

  “阿辞,抓紧我。”

  淳于初握住她的手,后者只是浅淡一笑。

  要说今日招亲的小姐也是个冠绝古今的奇葩,只听她的贴身丫鬟在二楼高声道:“我家小姐今日招亲不以绣球为凭。”

  说着便见她身侧的下人们抬上了几箱碎银子,皆是珍珠般大小,依次打开。

  “待会儿侍从们会将这些碎银子抛下楼,谁捡的最多便是我家小姐的如意郎君。”

  还有这种操纵?

  若是搁往日,天上下小冰雹砸到脑袋,人们都歹开口破骂一顿,如今不仅有银子捡,还能娶到如花美眷,恨不得被银子砸死。

  待到十几个侍从在楼上站成一排,不要命地往下扔银子时,整条街道大乱,街尾的百姓都蜂拥而至,推挤疯抢,乱成一锅浆糊。

  拥挤之中淳于初手上一时落空,再回过头寻人时,心里刹那慌了,入骨毒像只魔抓撕扯着他的心胸,“阿辞……”

  与此同时,另一条街上。

  黎清拉着苏辞狂奔向城南码头,嘴里还念叨着,“将军,不是我说,扶苏丞相真是太特么有钱了,那银子雨下得我瞧着都心疼……”

  但架不住扶苏家富可敌国啊!

  苏辞未言,她所有的心神都停留在看淳于初的最后一眼,那人像疯了般穿梭在人群中,眼睛蒙上一层血红,仿佛天塌下来一样。

  “你们都安排好了吗?”

  “将军放心,扶苏丞相都打点好了,上船后咱们顺流而下,一路上畅通无阻,不出几日就能离开南楚境内,褚狐狸就算再能耐也追不上。”

  码头边停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一袭蓝衣的扶苏澈立在船上,宛如随时会飞升离去的仙人,见到她时,漆黑的眸子都亮了,甘愿堕落凡尘。

  苏辞一眼落在他手腕的绷带上,愧疚道:“抱歉。”

  扶苏澈站到甲板边,朝她伸出手,“不是你的错。”

  苏辞纹丝未动地立在岸边看着她,眸中有悲伤,有不舍,唯独没有犹豫,坚定得让他害怕,他突然意识到苏辞说的抱歉,也许不是指淳于初派人刺杀他的事。

  说白了,淳于初撑死只是想教训他,根本没打算下杀手。

  “苏辞,你……”

  大将军也不知为何,一想到可以摆脱淳于初,整颗心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般,空荡得令人发狂,她突然想起淳于初说过话――你若再消失一次,我会疯的。

  苏辞终于明白为何与淳于初每次交锋,他都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果然,你居高临下,我一败涂地,多少年了……

  扶苏澈在船上干站到半夜,品不出心里那股苦味是怎么回事,苦思不得道:“我们回北燕吧。”

  黎清看他那副神魂落魄的模样,不好再说什么,可……

  “不等将军了吗?”

  “她有要等的人。”

  ……

  苏辞一踏入府门,就看见那一袭白衣眸子血红,入骨毒发作下疯狂地挥动着剑砍人,虚陶大夫大汗淋漓地指使侍卫擒住他,但又投鼠忌器,不敢伤到他,再加上那疯子本就世间难逢敌手,撂倒了满院子侍卫,哀嚎一片,连落云、听雨身上都挂了彩。

  “你在干嘛?”

  她缓步上前,声音如一江春水流淌过他心头,拂去那抹嗜血的燥热。

  赤红的眸子呆滞地瞧了眼前人,因为神志不清良久才认出人来,像个傻子似的喜不自胜地弯了弯嘴角,却又突然慌张地收敛笑容,将手中沾了血迹的长剑扔得老远,哐当一声。

  又紧忙背过手,用衣袖中擦去手上的血迹,还在百忙中抽出一只手抹掉脸上的血点,痴笑道:“阿辞回来了。”

  他似乎想上前抱住人,但又觉得自己太脏了,踌躇地站在原地,像个无计可施的孩童。

  直到苏辞一把抱住他,贴着他的胸膛,温柔道:“回来了。”

  当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那股清香闯入他的鼻息时,殷红的眸子才有了一丝清明,紧紧回抱住她,“阿辞,我知道你喜两国交战……没关系,我去求父皇,绝不会攻打北燕的……别走好吗?”

  也不知到底是谁卑微地爱着谁,竟得不到上天一句成全。

  “好。”

  心力交瘁的虚陶老先生因为忙活了一夜,累得噗通一声坐到台阶上,狠狠地瞪着苏辞,心道:这人不能再留了。

  一般入骨毒发作的时候,只要苏辞在身边,淳于初嗅着她身上的香味,便能安分下来,连汤药都免了。

  淳于初在人前抱着苏辞乖得和只小白兔一样,一回房就全变样了,像只气急败坏的野兽将人抵在门上亲吻,力气大得出奇,哪里是亲吻,分明是啃咬,一副恨不得将人吞入腹中才安心的架势。

  低沉地念着她的名字,“阿辞、阿辞……”

  忽然,一口咬住她的脖子,愤怒道:“你想逃,想逃离我对不对?”

  大将军差点疼得破开骂娘,本来就是楚河汉界两端的人,他可知她是下了多大决心才回来和这缺心玩意相互折磨到白头的,人一辈子没心没肺地爱一个人的勇气只此一次,全用在他身上。

  但苏辞一抬头,就见他那双被入骨毒折磨到血红的眼睛留下两行泪,顿时啥火气都消了,自己的锅自己背。

  她踮起脚尖,亲昵地吻上他的唇。

  淳于初身处冰火两重天中,在痛不欲生的绝望后失而复得,欣喜让理智游荡在边界,入骨毒在血脉里叫嚣,他极力压制着把眼前人用铁链锁在身边的冲动。

  最后,不管不顾地横抱起人,朝床榻走去,栖身压上。

  直到天朦胧亮,就在大将军以为自己要断气的时候,终于看到淳于初眸中最后一丝血红也消失无踪,那人终于恢复了理智,呆滞了良久。

  苏辞安心后,便昏睡了过去,浑身跟被战车碾压过一遍似的,累得一塌糊涂。

  ……

  直到傍晚,苏辞才睡醒,身上也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挣扎着起身。

  淳于初在外室听到动静,急忙放下手中奏折进屋,四目相对之时,苏辞眸色如常,他则一脸愧疚,为她倒了杯水,扶她坐起。

  “阿辞,昨夜我……你为何不一针扎晕我?”

  “……”

  苏辞咬牙道:“你老人家抽疯的时候,天王老子都拦不住,我还能收拾得了你。”

  中途是有次机会能扎晕他,可大将军偏心软下不去手。

  “那还不是因为阿辞……”

  “哦,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回来?”

  那运筹帷幄的褚狐狸瞬间没了脾气,连骨气都丢了,低头诚恳道:“我错了。”

  “错哪儿了?”

  他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既然你是我的,定要牢牢拴在身旁,谁想偷了去,必碎尸万段。”

  苏辞竟被他气笑了。

  可这样真好,他心中在意她,胜过河山万里的风光。

  夕阳的余晖落到屋子里,染黄了两人的衣裳,像一对可以白头偕老的夫妻……

  淳于初说到做到,当真力排众议制止了攻打北燕的计划,再加上那几个谋反的藩王突然强势起来,原本要粮食没粮食,要军队没军队,作乱都掀不出个浪花来,如今见鬼了似的有银子招兵买马,连攻下几座城池。

  朝廷有些左支右绌,与北燕开战之事只能搁置下来,而七王爷骤然请旨平藩王之乱,一时轰动朝野。

  南楚皇思及这个是帮儿子立军功、收拢兵权的好时机,故而隔日就应允了。

  几日后,百官城门相送。

  苏辞也换了身男装混在百姓中,目送那人远去。

  本来以淳于初的鸟性,巴不得把苏辞绑到军中随行,生怕人跑了,可她如今身体大不如从前,实在经不起折腾。

  在府中时,苏辞瞧着他那副急得冒烟、左右为难的样子,笑得不亦乐乎,她这一笑不要紧,安了淳于初的心,他知道这次苏辞不会走了,除非自己缺心眼地放手……

  城门相送的朝臣各怀鬼胎,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吧嗒吧嗒直响,六王爷脸上始终挂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笑。

  三王爷整张脸都是垮的,心中却泛起阴鸷的笑意,盯着人群中的苏辞,又扫了眼这锦绣的京城,心道:既然碍事的人都走了,大业也可以开始了。

第44章 未离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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