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风知道
马贤来知道温乃元是林佳乐家里的亲戚后，看两个人的眼神都和蔼了不少。
这俩好孩子，三观正、成绩好，还是亲戚关系，真是不错。
自己当时怎么可以怀疑两个人早恋？
老马惆怅地吐出一口烟，觉得有点儿愧疚。
大扫除的日子一到，几个班干带着大家一起做值日，潘朗拿着拖把从门口进来，冲还没有被安排活的温乃元摆摆手，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人够了，不用你了。”
温乃元看着林佳乐，眼神依旧波澜不惊。
林佳乐准备出来打圆场的时候，老马刚好进来通知几个班干去领新的劳动工具，他伸手从后头给了潘朗一巴掌，她从没见老马这么凶过，先是把东西放在林佳乐桌子上，然后手用力往外一划，示意潘朗出去。
林佳乐歪着头看，突然想起来潘朗上次也被叫走，她转头问温乃元：“你上次和潘朗一起去办公室，老马说什么了吗？”
“他问我能不能听懂课，在这边习不习惯，和同学相处的好不好。”
“潘朗呢？”
“不知道，”温乃元摇摇头，“老马让我先走了。”
说来也奇怪，潘朗之前对她还挺热情，那天从办公室回来就有点不太正常，对温乃元敌意也一直很重。
“想知道吗，”温乃元把潘朗拿过来的拖把拎在手里，“我带你去听墙角？”
林佳乐站起来，和几个班委打了个招呼，和温乃元跑到了办公室窗户下头蹲着。
办公室在一楼，窗户外头是一个小花坛，窗户底下有一条水泥道。
两个人蹲在那里，听着办公室里马贤来暴怒的声音：“之前因为这个事情我找你谈过话，潘朗同学，你自己要清楚现在的状况，高二了！这么关键的点你居然想着其他的事情！”
关于潘朗，林佳乐还是知道些情况的，成绩在班上排名不是很靠前，但考个本科绝对不是问题，可家里却一直想直接把他送出国，潘朗性子倔，僵持了这么久也没同意。
她皱着眉接着听。
“老师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动动小心思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不能影响自己和他人，你上课盯着人家真当我不知道？教室里那监控360度你都当是摆设吗？！”
温乃元下意识看了林佳乐一眼。
只听老马接着说道：“你坐最后，林佳乐坐最前，我还一直觉得你是个有分寸的，可现在事情越来越严重了，潘朗你想过没有？”
林佳乐愣了。
这这这说的居然是她吗？？？
温乃元伸手推了把林佳乐低着的脑门儿，率先走了。
对林佳乐来说，潘朗就是好兄弟，而且是在各大战场打架积累下来的兄弟情。
林佳乐有点儿懵。
有点儿不知所措。
还加了点儿从此绝交的心。
温乃元把拖把放进池里，缓缓开口：“既然是听墙角，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林佳乐无奈地说：“你说的轻巧，这事儿搁你试试。”
“潘朗这次又被谈话，就说明班主任又给他下了次通牒，他回来之后短时间内肯定会避着点你，这段时间你也可以想想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我拿他当兄弟，他却想着要和我谈恋爱？”
“还有，”林佳乐微笑着，“恋爱有什么好谈的，我要好好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温乃元明显怔了一下，盯着林佳乐几秒。
“干嘛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不对？”
“没有，”温乃元把拖把拿出来，笑笑，“我就是觉得你说的对，林扒皮。”
林佳乐：“？”
——
下节是数学课，数学课代表因为生病没来上课，林佳乐跑到二楼的办公室拿上次的作业本，谁知在走廊遇到了潘朗。
“要上课了，怎么还不回去？”作业本有点儿大，挡住林佳乐的视线，她歪着头看路，也没看潘朗的脸，自顾自地说，“赶紧走吧，要上课了。”
潘朗一把从她手里夺过一半作业本，单手拎着，堵在林佳乐面前。
男孩子个子高点，站在她下面的那个台阶上，平视着：“林佳乐，你是不是一直在装傻？”
林佳乐心里咯噔一下，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应该装什么傻？”
“我喜欢你。”潘朗鼓起勇气，和林佳乐印象里有些胆怯懦弱的他完全不一样，“我以前都没有和你说过，我喜欢你很久了。”
林佳乐被他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表面上却非常淡定，平静地看着潘朗：“所以呢？”
这下换成潘朗愣了，他只是那天看到林佳乐和温乃元的互动，觉得自己也应该赶紧表明心意，可再往后，表了白应该做什么，他没有想过。
“我们这个年纪，谈什么恋爱啊，好好学习吧。”林佳乐擦着潘朗的肩就往下走。
“可你对温乃元不一样。我看到你们上次在走廊拉手了，”潘朗脱口而出，“你们俩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才拒绝我？”
“我没有。”
“你有没有我心里清楚，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只是没人说出来而已，也就你，自欺欺人。”
林佳乐：“？”
兄弟，你这是在搞事情啊。
我和他这剑拔弩张，你那里看出来我和他有事儿？
——
林佳乐从没想过自己会早恋，也没想过自己能在高中阶段遇着喜欢的男孩子，自潘朗跟她把话说开，他就再也没来上课，连带着林佳乐的心情也变得异常沉重。
她本来就是把潘朗当死党相处，他每天热情地喊着她“佳姐”，学校分发东西时，只要经潘朗的手，林佳乐的那份就会比其他人的多很多。
而且她和潘朗大一那会儿就结了仇，摔跤选手林佳乐当着全班人的面给了他一个过肩摔，她个人都觉得这是件难以言说的事情，何况是被扔在地上的当事人。
她叹了口气，继续写那份数学试卷。
旁边的纪彤彤用水笔的另外一头敲敲她的桌子，随后递了张纸条：怎么了这是，心神不宁一下午了。
林佳乐把下巴搁在手背，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地回复：就觉得潘朗这事儿有点出乎意料。
纪彤彤把椅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拿着卷子和草稿纸往她边上凑了凑，几乎是用气音在和她说话：“出乎意料什么呀？我们佳姐魅力无穷，有小迷弟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佳乐看了眼坐在讲台上趴着睡觉的数学老师，笔在纪彤彤的草稿纸上随意写下几个公式，又用笔划掉：“我没想过他会喜欢我，就觉得有点尴尬。”
“你真没看出来他喜欢你？”纪彤彤小声惊叹，“不会吧佳姐，我们都看出来了。”
林佳乐：“……”
“这不是觉着你知道吗？就没说。”
林佳乐头埋进胳膊里，捂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这个年纪，好好学习不好吗？
为什么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温乃元拿笔在后头戳了戳她。
林佳乐面无表情地回头，只看到他朝自己伸着手，指节上放着一颗奶糖。
她伸手就去抓。
抓到糖的一刹那，温乃元的手指蜷了蜷，指尖发凉，划过她手心。
林佳乐抓住糖就立马把头扭回来。
这个男的还真是骚得登峰造极：）
头转回来，纪小记者凑上来，神秘兮兮的：“佳姐，你和乃元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林佳乐把糖纸剥开，塞进嘴里，“啊，他是我堂弟，严格来说是个远方亲戚。”
“哇，那你俩关系出三代了吗？”
林佳乐：“……写卷子堵不上你的嘴吗？”
——
马贤来经常把班会课当成同学们的放松课，讲个十分钟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五班是最好的班，学校也默许老马可以按班里情况组织活动。
这天他们通常都会早下课十分钟。
今天班会课前，林佳乐却被马贤来喊到办公室拿白纸，一进门，就看到坐在马贤来旁边的两个人，一个是潘朗，另一个……应该是他爸爸，两个人长得很像。
“佳乐，来，上课之前把这个发给大家，一人一张。”
林佳乐拿着厚厚的白纸，疑惑发问：“待会是要写什么吗？”
“历史周测不是停了吗？我准备让大家听写个大事年表，我不改，你们自己随意发，自己不要拿自己的，就当是小测验。”
林佳乐：“……”
说什么没有周测，都是骗子。
林佳乐全程没看潘朗，但是她明显能感受到那道炙热的视线。
等她出去，潘朗爸爸才问：“那个就是林佳乐吗？”
马贤来“嗯”了一声。
“没想到，我家这儿子样样不好，眼光倒还不错。”
马贤来：“……”
回到教室，林佳乐就把即将听写大事年表的事情告诉了大家，并且分发白纸，刚刚发完，上课铃就打响，老马大步走了进来，随即将门关上。
“我来说个事，潘朗同学因为家里有事，不得不转学，现在历史课代表的位置空了，现在大家来投个票，重新选一下历史课代表。”
林佳乐和裴乐负责唱票。
裴乐：“林佳乐。”
裴乐：“林佳乐。”
裴乐：“林佳乐。”
林佳乐：“……咱还有其他人吗？”
裴乐迅速看了眼下一张纸条，脱口而出：“温乃元。”
林佳乐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
一个恍惚，突然想起小学，那会儿大家都觉得能在黑板上写字是一件特别炫酷的事情，所以经常趁老师不在的时候，几个人拿着粉笔写字，边写还会边说一个非常著名的理论——“你喜欢谁，那就会下意识地把TA的名字写得很好看”。
八岁的林佳乐那个时候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林佳乐。
同学都笑她，她当时只说了一句话：“我喜欢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现在的她，在黑板上小心翼翼地写下三个字——温乃元。
林佳乐字本来就好看，写完之后还觉得很满意，反应过来才觉得有这么点不对。
作为一个冤家，难道不应该是能写多难看写多难看吗？
窗户开着，十月傍晚的温度有点儿低，冷风刮进来，把林佳乐的小心思全部吹散，继续写票数。
林佳乐当班长深得民心，大多的人都把票给了她，老马觉得担当双职务会分她的心，简单和林佳乐沟通之后，把历史课代表给了票数第二的温乃元。
之后就是历史随堂小测，大家磨磨叽叽地把纸拿出来，开始写老马规定的大事年表。写完之后，大家各自传递，互相批改。
林佳乐本来要和纪彤彤互换的，结果被赵阳笑眯眯地拿过去，递给她另一张纸，她低头一看，上头写的名字可不就是她刚刚在黑板上很满意的那三个字吗？
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烫，她伸手拍了拍，开始核对答案。
温乃元的历史成绩好的没话说，这些根本难不倒他，一张满满当当的纸默写下来，他一丁点儿错都没出，林佳乐想了想，拿出铅笔在纸的背面写了句话，拿起纸往后传。
后面那人很快就接了自己的纸，并且又塞给她一张。
林佳乐一看，嘴角弯了弯，果然全对。
紧接着视线定格在最后一行，用铅笔写了行字，每一撇都长长的——“人要往前看。”
林佳乐：“……”
老马宣布下课，林佳乐回头：“这什么意思？”
温乃元笑笑：“就这意思呗，人得往前看。”
这是在影射潘朗那事儿吧。
林佳乐气有点不顺：“我挺好的，管好您自己就成。”
“我也挺好的，”温乃元不赞同地摇摇头，把手里的纸翻了个面，看着林佳乐，“也不是你写的这样。”
林佳乐：“……”
上头是林佳乐棱角分明的字——你怎么扛着品如的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