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火一直烧了三天三夜才彻底熄灭, 留下厚厚的一地灰白,风一吹就慢慢飘散了。
从此, 榆溪城彻底成为了一座死城。
凛暮带着沈默等人启程回九重, 一路上所有人都很沉默,沈默垂着头, 脑海里一时闪过那个摔下城墙的情意,一时想到某个百姓麻木冷漠的脸, 他此趟榆溪城之行, 什么也没做到,只亲眼见证了这十二万三千人的死绝,当真无用。
凛暮突然开口:“人各有命, 你不用自责。”
沈默睫毛轻颤, 最终点了点头。
回了九重,沈默并未去见帝君, 凛暮说一切有他去禀告, 沈默便回了窥极殿休息。
赵宝见到沈默一身伤痕, 面无血色的模样一声惊呼,小脸险些绷不住:“大人!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沈默摇摇头, 疲惫的回了卧房趴在床上,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沈默眼皮沉重, 放心睡去。
这一睡,就睡了一个白天,醒来时天色已黑, 他屋内刚有点动静,外面赵宝就开始敲门,“大人,可是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默目光些微柔和,这赵宝显然是一直在等他。
“要。拿上来把。”
等一桌清淡的食物摆好,沈默盯着赵宝的脸看了看,这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罢了,天天绷着个小脸,只是为了在这诺大的帝宫保护自己。
沈默轻声说道:“辛苦了。”
赵宝一愣,脸上有些怔愣,随即立刻低头挡住了表情道:“……不辛苦,照顾大人是应该的。”
沈默在窥极殿躺了两天,才再次出了帝宫,直奔执法堂而去。
九重的执法堂依旧井然有序,然而此时在执法堂内暂时坐镇的居然是闻璞。
沈默见到闻璞问道:“可有宿源欢的踪迹?”
闻璞:“执法堂的人一直在找,没有。”
宿源欢从榆溪城出发,向着九重的方向离开,一路上不可能一点影子都找不到,就算真的出事也要……有尸体才算,如今一点踪影都没有,实在不该。
但是,这并不是宿源欢第一次失踪,上一次宿源欢突然在沈默面前失去呼吸后也是随后就失踪了,再出现时已经看不出一点毛病,这次也会是这样吗?
此次榆溪城之行,宿源欢不只救了他几次,沈默再无情,也无法把宿源欢当成一个与他无关的执法堂堂主来看待了。
离开执法堂沈默又去了长欢楼,却不想长欢楼大门紧闭。
沈默敲了敲门,没人开,往日里,念安都会在门口躺在椅子上晒太阳,今日为何大门紧闭?
敲不开长欢楼的门,沈默无法,只得回了帝宫。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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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他刚出了烟花巷,便有个人从角落里冲出来抓着他,嘴里“啊啊”乱叫个不停。
沈默抬眼被此人满脸的烧伤疤痕吓了一跳,此人眼眸湿润,像是要哭了一样嘴巴开开合合发出混乱的“啊啊”声,似乎是不能说话。
沈默皱眉动了动被这人紧紧抓握的手臂,此人用力极大,手指死死的扣着他的手臂,他竟然没办法挣脱开。
此时一名老者慌乱的跑过来,一把抓住了此人的手臂,这人被老者抓着,立刻松开了沈默的手臂,似乎极为听话般,站在了老者身后,不再乱叫乱动。
老者回头看向沈默,十分歉意的说道:“年轻人,对不住啊,这是我儿子,小时候走水救回来后就傻了,话也不会说了,刚刚吓到你了吧。”
沈默摇摇头,又看了眼那此时乖乖站在老者身后的傻子,他哪怕傻了看来也很听他爹的话,这么想着沈默就走了。
他脚一迈进帝宫,本还向着窥极殿的方向立刻转了个弯,向着千机殿而去。
他本以为他最大的可能是看到千机殿紧闭的殿门,却没想到此时千机殿殿门大开,里面有人。
沈默一走进去,就喊了声:“凛暮?”
“进来吧。”凛暮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沈默一愣,沈默来千机殿数次,还是第一次真正的在千机殿找到凛暮,心下一喜,走了进去。
凛暮此时正在摆弄一些零碎的物件,他面前一个个小盒子里装了不同形状的物件,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都是做什么用的。
沈默坐到凛暮旁边,看着凛暮细长的手指利索的用几个铁片拼出了一朵沈默熟悉的那种杀伤力惊人的小铁花,当即小声惊呼。
凛暮找出几片铁片递给沈默,“试试?我教你。慢点不会碰到虎口的伤口。”
沈默伸出手接住,两人的手掌一触及离,沈默指尖动了动,他刚刚差点忍不住想要握上去。
组装这种小铁花,看凛暮做时似乎十分简单,不过几下,一个铁花便做好了,如今真正到了自己手里,沈默就发现了这铁花机关的精巧和难做,几朵花瓣想要在暗扣处卡好并不容易,卡的太紧,容易在掷飞出去时没办法彻底化成几片飞刃,卡的太松,便会失去了力道,沈默仔细的摸着铁片偏远的凹槽,一点点的往里卡着,却是半天没做出来一朵。
凛暮看了一会儿,起身来到沈默身后,伸手几乎将他环抱住一般,双手从他的身侧伸到前面,握住了他的手,帮他用力往铁片凹槽处卡另一片铁片。
鼻息间一时全是凛暮身上的淡香,也不知道凛暮身上的香味是如何来的,有些像檀香,又比檀香清淡很多。
沈默一时神飞天外,当一声轻微的铁片碰撞时的清脆声音响起,沈默才回神,发现凛暮已经帮他装好了一朵小铁花。
“好了,这样卡进去,要用巧劲,会了吗?”
沈默想了想摇头,耳朵却忍不住红了。
凛暮在他耳边轻笑:“只帮你这一次,你再自己试试。”
说完便从沈默身后撤离了,另一个人的呼吸、温度离开,沈默竟突然生出了些许落寞之感。
凛暮坐到一旁后就不再说话,沈默拿着几片精致的铁花瓣慢慢弄着,几下下来不是太紧就是太松,等他终于做出来一朵模样好看、松紧合适的铁花时,一抬头却发现凛暮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凛暮?”
凛暮未动,沈默放下手里的小铁花,起身凑近,是睡着了吗?
凑近了就能看到凛暮的睫毛浓黑一片,似乎比沈默的还要长,唇角就是睡着时也是勾着的,仿佛在轻笑一般。
沈默看着看着,目光落在了沈默的薄唇上,像是受到蛊惑一般,慢慢的低下头,直到两个人的呼吸交融,沈默面颊控制不住的绯红,他闭上了眼睛,唇瓣轻轻落在了凛暮的唇角。
两唇相碰的感觉很奇异,嘴唇像碰触在了一片柔软的绸缎上,让沈默久久忘记起身。
本闭着眼睛的凛暮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一脸献祭一般闭着眼睛的沈默,眸中一片复杂,最终又闭上了眼睛。
而这一切沈默并不知道,他只是半响才慢慢起身,觉得此时此刻的他如同个感染了风寒高烧的病人,浑身没有哪处不热,没有哪处不酸软,他看了看仍旧闭目靠在椅子上的凛暮,手浮在桌案上,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雕刻粗糙的小木马,沈默连忙看向凛暮,见他仍旧闭着眼睛才松口气。
他慌忙扶起小木马,隐约看到木马下面似乎有字,便凑近看了一眼:
——七月初七,赠予烨儿。
沈默一愣,一时只觉得烨儿这个名字似乎十分熟悉,却想不起来。
他摆好木马,还是悄悄推开门离开了,像个落荒而逃的胆小鬼。
他脑海一时很乱,不过是一个只有他单方面投入的亲吻,竟让他慌张至此。
一路回了窥极殿,直到站在了三楼的占星台,微风吹过,面上的红晕才消散一些。
而千机殿里,沈默一离开,凛暮便睁开眼睛,看向那个被沈默撞倒又摆正的木马,起身拿过来,手指在上面慢慢摩擦,似乎极为珍惜,看着小木马的眼神也颇为怀念。
这木马制作粗糙,年头久远,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孩子做的玩具。
沈默此次乖觉了,或许是自认为干了相当大胆的事情,不好意思,便两日没有再出窥极殿。
这两日里,他又回到了曾经那般看书、学算卦系统中的占星术的日子。
只是如今他背部与双手的伤口开始长合,日日都十分瘙痒,叫他白日、夜里都难受不已。
这一夜里,沈默再次尝试占星失败后,下了占星台,回到卧房,趴在床上,只觉得背后瘙痒难耐,手时不时忍不住的在后背轻轻碰一碰,伤口已经结痂,他再用力些,怕是要将那些痂扣下来不可。
窗扇一声轻响,沈默一惊,立刻看去,却是凛暮从木窗翻身进来。
凛暮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来他这窥极殿翻窗了,倒是叫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凛暮一进来就看到沈默趴在床上,手背在身后动来动去,就知道了原委。
“伤口很痒?”
沈默抿着唇点了点头,他视线从凛暮说话的嘴唇假装不经意的划过,耳朵不自觉的有点发红。
凛暮来到床边,借着昏黄的烛火,拿出一个碧绿的圆胖瓷瓶递给沈默,“给你送药,用这瓶药每日涂在伤口上,就不会那么瘙痒了。”
说着把药瓶放在沈默手中,竟是就想起身离开了。
沈默一时情急,一把伸手揪住了凛暮的衣角,道:“我够不到,你帮我擦吧?”
凛暮顿住,回头目光在沈默脸上细细搜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最终还是坐了回去,“好。”
说着便示意沈默:“脱衣服。”
沈默耳尖的红晕慢慢蔓延,染上了整段白玉般的脖颈,他怔怔的问道:“脱衣服?”
凛暮见他脖颈耳朵红的像一片暖玉,挑眉:“不脱衣服如何擦药?”
沈默一愣,爬起来,双手放在腰间系带,半响,才缓缓解开系带,慢慢打开衣襟。
对襟慢慢在主人的手下打开,沈默此时只着寝衣,内里什么都没穿,这寝衣就像是一道门,关着内里的无限风光。
此时门开了,便将什么都暴露了出来。
沈默年少,还偏显羸弱的肩膀便暴露出来。
他如今不只是脖颈、耳朵发红,就连脸颊肩膀胸膛也一片红晕。
他慢慢的趴回了床上,寝衣堆在腰间,露出莹润的后背。
本该是一片美景,但此时一道贯穿后背,从左肩到右腰的刀伤横列其上,看起来有些……碍眼。
凛暮眼帘微垂,烛火下睫毛在脸上打上了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情,当然沈默此时正趴在床上,脸颊埋在手臂里,也不敢看。
凛暮打开碧绿的瓷瓶,一股好闻的药草香传来,他指尖从宽阔圆胖的瓶口内挑出一坨淡绿的药膏,慢慢靠近,将药膏抹在了沈默的伤口上,然后慢慢推开。
后背突然接触到冰凉的药膏,沈默忍不住颤了一下,随即药膏又被温热的指尖慢慢推开变热,那种感觉太过奇怪,奇怪道沈默浑身发热、酸软不已。
而凛暮却仿佛在做什么大事一般,神情专注,一点点的将药膏涂抹在沈默的伤口上,慢慢推开,直到整道伤口都被碧绿的药膏覆盖,凛暮却仿佛出神了一般并未停下。
沾染了药膏的指尖慢慢顺着伤口尾端轻轻下滑,停在了因趴卧而凹陷突出的腰眼上。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沈默浑身一震,更是不敢把脸颊从手臂里抬起来了。
凛暮一愣,立刻收回手,把药膏放到桌上。
“好了,后背的伤口涂完了,手上的你自己涂吧。”
说着便飞身离开。
沈默仍旧趴在那里,直到凛暮带给他的热度慢慢消散,他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有些恍惚的小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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