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因着陆子宴在十一月出生，满月与百日正好撞上年关和开春，两者遂未大办。于是等过完年，陆子宴的周岁宴就显得格外受人重要。不仅太皇太后和皇后的赏赐如流水般送进荣王府，两府长辈也纷纷表示要大办。

　　陆子宴便是小不点的名字。

　　这一日，荣王府门若庭市，前院的声音都能隐约飘进后院。

　　因着孩子不能受凉，陆深便先去了前头招呼，宋姝仍留在后院。

　　屋里早在晚秋便烧起地龙，宋姝将自己手里的信反反复复念了几遍，确定无一遗漏后才交给等在门外的青墨。

　　自去年年末收到安乐的信后，宋姝便开始往回寄信。在那之后，两人一直都在靠着写信往来。如今算算，已是第三封。

　　说实话，能收到安乐的信确实让宋姝放下了对其的担忧。

　　那日安乐痛哭的模样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异常清晰，多年好友这般结局，终究让人无法忘怀。如今得了信，知晓她的近况，倒也觉得这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左贤王于去年夏季承位，安乐也成了匈奴王妃，如今看来倒也着实不错。

　　“这孩子张开了，越发有你小时候的影子。”

　　江卿卿看着摇篮的陆子宴，笑着沉吟道。

　　传到宋姝耳里时，却让她莫名想起陆深那厮时不时盯着小不点嘀咕的话。

　　那日，宋姝午睡醒来，便准备去瞧瞧孩子。刚走进门口，帘子半拉着，露出里屋的情景。

　　陆深坐在摇篮旁，好看的桃花眼微拧着，视线直直地落在摇篮里的小不点上。薄唇微微动了动，宋姝离得太远听得不太清。便抬手拦住了想要福礼的奶娘，往屋里走了几步，也听得更加真切了些。

　　“真是白瞎了我和你娘这般好的容貌，”陆深抿着薄唇，似是不乐，“你怎么这般聪明，将我和你娘所有的优点都避开得如此完美。”

　　好似是无可奈何，陆深叹了口气，“不是女儿就算了，”顿了顿，嘴里的话停住，半晌后又加了句，“看在你是我儿子份上，我就暂且忍忍。”

　　眼见着那人嘀咕个不停，宋姝着实是听不下去。

　　“陆深！”

　　她快步走进去，将他拉出屋门，“你怎么说话呢！”

　　在她面前偶尔不着调就算了，怎的在儿子面前也这样，在外人面前那股清隽好似全然不见，又变成小时候那个人见人嫌的混不吝。

　　这一撞破后，宋姝潜意识地就会分两分心神在陆深与儿子的单独相处上，生怕陆深又说些伤儿子的话。

　　更何况，她并不觉得子宴有哪长得不好。

　　瞧着望着子宴一脸笑意的江卿卿，宋姝突然问了一句，“娘亲，真的像我吗？”

　　问得颇有些小心翼翼，下意识地屏着一口气等着江卿卿的话。若是像她的话，那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当然啦，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听到这句话，宋姝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外边有人来唤，说是世子爷让世子妃出去。

　　“娘亲我们出去吧，应该是要抓周。”

　　出去一看，果真是抓周仪式开始了。

　　刚满一岁的陆子宴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坐在桌子上睁着眼睛四处乱晃。荣王妃在一旁念念有词，“大孙子，快给祖母抓了那把剑。”

　　陆子宴许是听懂了，连手带脚吭哧吭哧地往那枚假剑移去。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拿那柄假剑时，他却是越过它，抓住了不知是谁放在上边的小镜子。

　　“……”

　　这一瞬间，场面仿佛静止住。

　　拿镜子是个什么意思？

　　就连站在一旁的司礼都忘了说贺喜的话，又或者说不知该如何圆下去。

　　就在众人静默时，柳束彦站上前将小子宴抱在怀里乐呵道，“我们小子宴将来一定是个看脸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臭美。”

　　这话一出，大家好似都不一而同地将其当做缓和气氛的场面话，你一句我一句，好歹也算是过了这仪式。

　　但这一句话好似是一语成樫，随着陆子宴年纪的增长，越发地凸显出来。

　　小子宴五岁时，陆深与宋姝带着他进宫赴宴。

　　原本便是太皇太后私下的宴请，也就只有皇帝与荣王两边的人。

　　陆谨衍坐在首位，看着宋姝身侧的小子宴，没来由地感慨道，“当年还说要把这俩凑一对，没想到两个都是男娃。”

　　未等陆深接话，皇帝又道，“好在纤纤又生了个小公主，等长大配给小子宴倒是正好。”

　　随着年岁渐长，任是陆深都无法将刚出生时那个皱巴巴的婴儿与如今唇红齿白的小子宴联系在一起。似是结合了爹娘所有的优点，才过五岁的小子宴在一众同龄人里也显得鹤立鸡群，相貌着实比其他人出众得很。

　　陆深刚咽下去的水好似卡在咽喉里，连忙摆手。

　　皇后第一胎也是男孩，便是如今皇帝亲封的太子。于前年又诞下一女，乃华清公主。

　　还未等陆深吞下水开口，陆子宴倒是先开了口，“不行，我舅舅说我长大后要娶天上的仙女。”

　　他口中的舅舅便是柳束彦。

　　两只小肉手在空中乱晃，脸上的神色一本正经，偏生这说出来的话引得人哄堂大笑。其中太皇太后笑得最为开怀，“对对，我们小子宴将来是要娶仙女的。”

　　这话说完，也算是变相地将皇帝那话驳了回去。

　　小子宴看大家这般赞同，颇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一下子也停不住嘴，“华清妹妹长得……”

　　说到一半，宋姝连忙用帕子将他的嘴捂住。不用想，她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还真是在府里作天作地作惯了，在宫里都敢胡言乱语。

　　“唔唔唔，”小子宴眼珠子咕噜咕噜地乱转，似是不懂自己娘亲为何突然捂住自己的嘴。问题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呢，捂他嘴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