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林菘将桌上的玉玦递给花婆婆,示意她仔细辨认, 道:“花婆婆不用怕, 这块玉玦不是玉宝那块……”
话还没说完,花婆婆从身后拿出两条鸡毛掸子, 不由分说朝林菘脸上招呼。
林菘急忙退让,房子又小, 根本无处躲避。鸡毛掸子上全是灰土,洒了他满脸。
林菘黑巾下的脸都黑了, 吐出一口泥灰:“呸……花婆婆, 我是戚家的人。”
花婆婆原将鸡毛掸子舞的虎虎生风, 猛然听见“戚家”二字,心头大惊, 连忙吹了灯,指着林菘:“你在说什么狗东西?什么七家八家, 我听不懂, 这可是鸿蒙书院, 你快点走!要不然, 书院的护卫抓了你去。”
林菘叹口气:“您收养的那个孩子玉宝,是戚家的第六子戚衡。我们都是戚氏的亲信, 到如今,戚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花婆婆“哎哟”一声:“你说什么戚家,我不晓得,但玉宝那孩子,你看看, 又胖又蠢,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不是你说的什么大家少爷,你快滚吧!”
林菘道:“这玉玦,戚家六个孩子,不论儿女,各有一块。我是戚家三公子的亲信,这玉玦与玉宝那块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花纹不一样,有三颗石榴籽。”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六公子,一度以为他已经遭了毒手,因此才迟来了这么多年。这些年,婆婆费尽心力保护他,辛苦您了。”
说完,林菘跪地,连磕了几个头。
花婆婆半信半疑,但看林菘极有诚意的样子,便接过玉玦仔细辨认,果然如他所说,上面有三个石榴籽。
“他之所以蠢笨,是因为他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损害他的精神,想让他不知不觉死去。之所以浑身浮肿,容貌大变,却是因为你想要保护他。”
花婆婆见到玉佩,先就信了大半,又听说他把玉宝的身世说的一清二楚,丝毫不差,已经有七八分相信。
她叹了口气:“你们来了就好了。这孩子命太苦了,连累的我家郡……”
花婆婆急忙住口,道:“你们来了也就好了。”
林菘见花婆婆终于相信,松了口气。
这位婆婆,也实在太强悍了。
林菘又叮嘱了几句,不日便会安排妥当,悄无声息将玉宝和花婆婆一起接走。
花婆婆犹豫片刻:“玉宝跟你们走就好了,快些把他治好。我在这里久了,就留在书院里,没人注意我这个糟老婆子。要是一齐消失,反而惹人注目。”
林菘办完心头大事,略微放心了些,又放出信号,让翟让趁着夜色,溜进书院商议要事。
翟让听说主子已经去见过六公子,大为兴奋:“那就好,那六公子有没有说什么?”
林菘道:“他什么都听到了。我进去不久,他就醒了,想来他已经知道,有人要接他离京。只不过他的病症时好时坏,我便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林菘突然闭口,敏锐的发觉,顾箬笠呼吸声变了。
她醒了!
顾箬笠迷迷糊糊坐起来,揉着眼睛,似乎看见崧妹坐在床上,对面站着一个男子?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咦”了一声:“菘儿?有人吗?”
林菘冷冷的看着翟让。
翟让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可主子瞪他干什么?谁知道主子竟然没给千金郡主下迷药?
明明是主子叫他来议事,怎么能不把千金郡主给安顿妥当了呢?
顾箬笠晚上入睡前喝了一大碗猪骨汤,是被憋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听见林菘在说话,声音压的很低。起初,她还以为林菘在说梦话,哪知道一坐起来,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个男子!
翟让做了个手势:要不要把郡主给打晕?
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没准明天起来,就忘了。
林菘倒有点舍不得,况且,也未必能瞒得过顾箬笠。
他神情越来越冷,突然樱唇轻启,喊了一声:“翟郎。”
翟让浑身一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林菘咬咬牙,喊出来后,也豁出去了,故意往翟让面前凑去。
翟让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越靠越近,几乎就要凑到他脸上了。
床上的顾箬笠听到那一声“翟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也觉得这时候跳出来不大好,三个人估计都会挺尴尬的,于是又缩了回去,躲在床帐里装睡。
可没想到,帷帐外面,那两个影子,好像越凑越近……头都要碰到一起了!
莫不是要亲嘴?
顾箬笠不管了,急忙钻出一个脑袋,急切的喊了一声:“住嘴……口!”
翟让也是要疯了啊!
眼看着主子噘着嘴,越凑越近,他魂都要吓飞了嗷!
他连忙一把推开了林菘。
顾箬笠急了,跳着脚指着他的鼻子:“你这……这负心汉!你推我们菘儿干什么?不要脸,你下贱!你,你还想亲我们菘儿!”
翟让张口结舌:“是他自己凑过来的呀!”
“胡说!”顾箬笠瞪圆眼睛,把小表妹拉到身后护着。“你,你嘴上抹蜜了啊?我们菘儿亲你?你做梦吧你!”
林菘也要疯了,可那一声翟郎喊出口后,仿佛也没那么羞耻了。
他就当自己已经完全疯了吧!
林菘拉了拉顾箬笠的衣裳,娇怯怯的:“小表姐。”
顾箬笠的心都要化了!
她转过来安抚林菘,叫她别怕,自己不会声张,又恶狠狠的摆出老鹰护小鸡的架势来:“你这个臭猪蹄子,还不快滚!”
凌乱的翟让如获大赦,忙不迭的跑了。
撵走了登徒子翟让,顾箬笠脸颊红扑扑的,这才转过脸来,打算好生教育一番林菘。
“菘儿,方才这男子是谁?”
林菘眼神飘了飘:“我也不知道,兴许是什么毛贼,梁上君子之流。”
顾箬笠听她隐瞒,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气急败坏:“你胡说,方才你喊他翟郎,我都听见了!”
林菘此时此刻已经后悔了。
他一时发晕,说了一个谎言,这都是他自己造的孽,现如今就要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掩盖。
他故作羞涩的低下头,小声道:“表姐,你都听见了?”
顾箬笠痛心疾首:“我又没聋!你说说,那人到底是谁?”
林菘摸了摸她的手,见她指尖冰冷,忙把人按进被窝里,双手捂着给她呵暖。
“这个人,其实是……我的护卫!”
顾箬笠瞪大眼睛:“护卫?既然如此,当初你何必要进京?你大张旗鼓,带着那么多金银财宝进京,简直就是陛下眼中的香饽饽,你的亲事以后岂会容你自主?”
顾箬笠霹雳吧啦说了一大堆,见林菘“可怜巴巴”的垂着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叹了口气,突然又问:“那他生的俊吗?方才我没瞧仔细。”
林菘:??
她倒还关注这个。
顾箬笠道:“鸿蒙书院之中,看守的都是李老的人,你今后不要让他再进来了,若是被人撞见,那就事大了。”
她打了个呵欠,重新钻进被窝里,迷迷糊糊又要睡了。
林菘松了口气,正要去睡,顾箬笠猛地钻了出来:“差点忘记了,我还要去更衣,憋死我了。”
林菘耳朵微红,钻进被子里装睡。
第二天,顾箬笠善良的没有提“翟郎”,对林菘没有丝毫异样,仿佛没发生这回事一样。
林菘以为她并不放在心上,却不料一到晚上,顾箬笠亲自去检查了门窗,锁的严严实实的,意味深长的坐在床榻边。
“菘儿,你若喜欢那小护卫,倒也没什么。毕竟他是你的护卫,一来,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二来,他对你忠心,对你也好。不过,是万万不能在书院胡闹,这些天,我可会看着你的。”
林菘万万没想到,防了她一天,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了,不得不低眉顺眼:“我知道了,小表姐。”
顾箬笠“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自幼和这个小护卫一同长大,又是这么个年纪,有些依赖喜欢是难免的。只不过,你的亲事未定,你若是和他亲近,只会害了他。”
林菘还能说什么?
他若是能回到昨天,真想打昨天嘴瓢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喊什么“翟郎”?
林菘默然片刻,突然又问:“那小表姐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顾箬笠利落的摇了摇头。
林菘眸光温柔的望着她,带着一种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愉悦神情。
顾箬笠突然叹了口气,又道:“其实,你表姐我应该算是个小寡妇了。”
林菘瞪圆了眼睛:???
顾箬笠道:“你没听说过,我以前定过亲吗?后来他就死了。”
林·已经死了·戚衍·菘:……哑口无言,只能呵呵冷笑,还真是谢谢你怀念我了!
顾箬笠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半句,林菘却半夜都没睡着,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兴奋。
他自己浑然不觉,只以为是要将戚衡接回家了,所以才如此亢奋,浅眠之中半睡半醒时,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顾箬笠到现在,都把自己当成他的未亡人,所以,才自称小寡妇。
这念头让林菘无比的喜悦。
第二天一早起来,林菘费尽心机给顾箬笠梳了一个繁复的不得了的同心髻。
林菘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时,心情十分屈辱。
再这样下去,自己该对她有求必应了。
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花婆婆的养子玉宝失足落水,玉宝不会水,左右又无人,等发现的时候,尸身都已经浮肿了。
顾箬笠早听花婆婆说过,戚家来人接戚衡了,她也确认了玉佩,确定那是戚家的人,但突然得到消息,还是有些不安。
她到了后山,借着安抚花婆婆的时机,确信那具浮尸是一具用来瞒天过海的死尸,玉宝早就被人接走了,才算放下心来。
入夜过后,林菘前去后山,花婆婆果然未睡,还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