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巧合吗？还是……联想到杜兰那能轻易顶替别人身份的黑科技，艾里斯不由多想。

　　“你……”他犹豫道，一边在心里嗤笑自己在发梦，一边又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隐隐期盼，“四年前，有没有出过皇宫？”

　　杜兰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一腔激动又被堵了回去，只好皱眉回想：“四年前？我20岁以前都没有出过宫。”

　　医生预判他能活到的年纪就是20岁，在他不知因何而撑过去以后，对他的束缚就没有那么严厉了。

　　或许是想着……活一天是一天，才让他第一次踏出宫外，借着一些轻松的公务，来顺道看看世界有多大。

　　事实上，他的祖父、泰格的皇帝，在沃瑞吉的那个治疗办法刚传出来的时候，就想着要强行让他留下孩子，以取脐带血了。

　　但他不惜以命反抗，就是因为……没有父母爱意的孩子，活下来又能比他的童年好到哪儿去呢。

　　可如果是和艾里斯……领地意识极强的年轻老虎略有脸红地想，他连那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孩子都能忍下来了，他对自己和艾里斯的孩子一定会更……

　　艾里斯有些失望地垂眸，“是吗？”

　　他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那你的……那个假身份使用记录里，有没有……”顶替斯宾塞身份的记录。话到嘴边，艾里斯又一改，“四年前的？”

　　杜兰肯定地摇摇头，“我主要也就这两年用。”

　　艾里斯彻底放下了自己荒唐的猜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有些自嘲地摇摇头，“我们现在在哪儿？联系上侍卫了吗？”

　　杜兰摇头：“你的通讯腕表在跳进河里的时候被磕坏了，我检查过，已经没法儿用了。我的……恐怕在战斗的时候就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而且，现在仔细想来，这件事有些疑点。先是在找向导的事情上一直含糊推辞，又反复推说雨季的马洛利亚州不好走，像是不愿意让我们派人去找药。”

　　“而我们那晚溜走的时候，连自己的侍卫都没发现，那些啮齿动物——现在想想，就是探子吧，也是穿过了大半个城镇后，才出现的。”

　　“依他们埋伏的巧妙处，显然是早就笃定了我们的去向。”杜兰皱眉，“我们当时谈晚上计划的时候，身边的外人就只有——”

　　艾里斯也想起来了，“那位侍女！”

　　这类服务人员是最容易被忽视的。杜兰从小就习惯被佣人服侍，对于以前的他来说，那些就是些会回话的工具人。而艾里斯也习惯了杜兰身边总有无数下人跟着他团团转，也失了警惕。

　　杜兰点点头：“如果再想深一点，能及时知道我们出去的时间的人……还可能包括他们派来的安保人员。阻隔通讯的技术也不是那群草场牧民能拿出来的。”那位侍女也是河俾沃官方安排的工作人员。

　　虽然那群水牛看起来只是一些计划不周全的莽汉，但就怕是河俾沃上层借他们之手，用来摆脱自己嫌疑的。河俾沃这届的总统可是犀牛异化人，脾气远不像平常草食性异化人那般温和。

　　异化人的世界里，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计谋，就是沃瑞吉常笑话的“野蛮”。博勒国上上任的国王，就是被霍克国邀请去商谈，却被当场斩杀在会谈现场。

　　杜兰凝重道：“不管我是不是阴谋论了，但在这里，还是小心为重吧。之前，是我疏忽了。”

　　艾里斯有些惊讶，没料到还能从成天“老子天下第一，要小心什么”的杜兰口中听到这种话。他带着几分新鲜问道：“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唯一幸运的是，这家的老太太是金毛异化人，还是个医生，不仅愿意收留我们这样的大猫，还帮你处理了伤口。”

　　“河流正好把我们冲到了马洛利亚州，这里虽然是在地图上都难以找到的小村庄，但胜在消息不灵通。现在没几个人知道我是泰格的储君，反倒避免了遭来那些上层的注意。”

　　“我的打算是，你现在受伤不方便。咱们暂时不暴露，先想办法去找到药，再趁机回去使馆。这老太太家里离镇上远，周围也没几个邻居，我们只要劝服她不说，再小心不暴露兽形、乔装一番，总有法子。”

　　“就是、就是要委屈你，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了。”那条项链就算被老太太退回来了，那形制也普通。

　　说罢，杜兰略显紧张道：“你说呢？”

　　艾里斯没有什么补充的：“按你说的做就是。”

　　杜兰便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他其实很想问艾里斯怎么想他刚刚的那个吻，可看现在艾里斯一副仿佛完全没反应的模样，又有些挫败。

　　是他吻技太差了，被谈过恋爱的艾里斯嫌弃了？还是艾里斯根本不把他列入考虑范围里，所以才和之前听他说骚话的时候一样，完全没放在心上？

　　他难得局促了起来，勉强找到个话题，“这老太太还有个养女，继承了她的草场放牧，虽然不太愿意给好脸，倒也接受了我们住下来。”

　　他笑了笑，补充道：“要我猜，是看在杜维特可爱的份上。”

　　艾里斯埋在枕头里闷笑了两声。

　　杜兰从没有和人这样轻松地唠些家常的事情，这体验却并不让他讨厌，又道：“老太太不要报酬，不过我帮着也干了些重活。她们两个女人，力气不够，我就当给她们做长工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后才轻声道：“你醒过来……我真的很高兴。”

　　然后，杜兰就惊奇地发现，艾里斯因为脸埋在枕头而露出来的耳朵，竟慢慢地泛出了红晕。

　　这他还哪里猜不出：在意这个吻的不止只有他。艾里斯只是在强装着呢！

　　杜兰没忍住笑了起来，也不追问，只含笑起身道：“我去换盆热水，帮你拿些吃的，叫杜维特来陪你。”

　　他伸手想要碰碰艾里斯红彤彤的耳朵，快触到时却方向一改，只轻勾了一束头发，“你就好好休息，养伤为重。别的，都交给我。”

　　杜兰端着水盆出门，正看见杜维特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积木。他遂走过去，低头轻声道：“爸爸醒来了。你能去陪陪他吗？”

　　杜维特已经恢复了人形，听到这话连忙爬起来，胖嘟嘟的小脚丫踩得飞快，小脑袋直点，“去！胖胖要去！”

　　“你要小心一点，不要碰到你爸的伤口，你能做到吗？”杜兰又问道。

　　杜维特捏了捏手指头，垂下了头，“爸爸、痛？”

　　“嗯。”杜兰可不是什么能说童话哄孩子的暖男，平静道，“很大很长的伤口，如果你碰到，会让他很疼。你能理解吗？”

　　杜维特轻轻地点了点头，盯着自己脚尖看了一会儿，才忍着哭腔说：“不、不要药药了。胖胖不痛，不治、不治病了。”

　　在他简单的小脑瓜里，“爸爸是为了给他治病才离开格罗特齐的小餐馆”—“因为要给他找治病的药，才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的逻辑一路下来，自然就得出了是自己害爸爸受伤的结果。

　　杜维特内疚地快要哭出来，“回家去，胖胖和爸爸回家。”

　　他这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样子，倒是和杜兰把这次的事情都怪在自己身上一样了。

　　眼下也不是和三岁小朋友争论谁是“罪魁祸首”的时候，杜兰只沉声道：“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会过来找药。我过来，也会拉着你的爸爸过来。不是你的错。”

　　杜维特抬起了脸，圆圆的眼睛通红，“苏苏也要药药？”

　　杜兰点头，“我和你一样，从小就有这么个病。不过……”他带着点儿自嘲地笑了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好爸爸。”

　　“算了，”杜兰一手把杜维特的卷毛揉乱，“跟我过来吧。”

　　他刚转身，就见到楼梯口那儿站着的一个老太太，便打了个招呼，“布伦达。”

　　这位金毛异化人点了点头，却没有偷听他们说话的不安，只是歪了歪头，“来我们州找药……难道你们是为了阿德拉果来的？”

　　杜兰睁大了眼睛：“您知道？”

　　布伦达摸了摸下巴，“当然。我们村里的鹿族每隔半年都要去尼斯山庄买药，他们小孩子长鹿角，说是需要那里种的一种特色药。那里种的百香果也特别好吃，我有时候也会拜托他们帮我捎呢。”

　　“你说从小就有的病，又要在这里找药，我就立马想到阿德拉果了。”

　　杜兰没料到还有这惊喜，激动道：“那您能帮我引见一下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布伦达惋惜道，“鹿族的族长带自己的孙女去隔壁州参加草原动物大赛了。算算时间，恐怕要等一个多月。”

　　“而且别的知道路的人……我也不认识。听尼赫说，尼斯山庄的主人脾气非常古怪，如果不是自己认可的客人引荐过去的人，是决不肯卖的。”布伦达歉意地看他。

　　那时候护卫恐怕早就找到他们了……杜兰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不再提了。

　　“对了，你的爱人醒来了，需要吃东西吧？”布伦达体贴道，“我刚熬的肉粥，热乎得很！你盛过去给他，咱们异化人疗伤的时候就得多吃些呀！”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话，杜兰和杜维特的表情却都有些僵硬。

　　杜兰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那真是……感激不尽。”

　　那厢，难得空闲的艾里斯舒适地趴在床上，侧头看窗外暖洋洋的太阳，感觉自己如果是兽形，毛毛都要晒得蓬松了。

　　这个时候再来一碗香喷喷的肉……艾里斯闭眼微笑起来。

　　三秒后，杜兰和杜维特果真走了进来，实在是心有灵犀，温柔又体贴地喂了他多日来的第一口食物……

　　艾里斯努力了足足十秒才把粥咽下去，面无表情：“拉我起来。让我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