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7月12日 忌分离
季道与季玄在街头的娘惹菜店里结下一饭之谊,单方面地更形熟络,下午还敲门问他打桌球吗,但季玄不想与季道有任何攀比的机会,拒绝邀请后独自在房里学习了一整天。
昨夜全家共膳是因家中多出个季玄与季道,是故一起围了桌子吃餐饭,做个简单的仪式,并非常态。平日里季家成员多数是各自挑了时间,前前后后地解决晚餐。
季道五六点就吃过了饭,没有回房间办公。季玄从花园的侧门走进餐厅,季道正坐在吧台后,一腿曲起踩着高凳,目不转睛地滑动着鼠标。
季玄从后面经过,一扫是建模界面。
“人来人往有点公司的气氛,”季道自先开口解释,“我的效率会更高。”
季玄想这是否在暗指自己的封闭,他嗯了一声权当聆听的证明,并不打算给出回应。
季道问他在做什么。在调配酱料。今晚厨子做的是意大利面。
“你从小就很会做菜。”季道随口找话。
实则他清楚原因,季玄的母亲原就是个酒楼厨师,嫁进以后不常呆在季家,经常带着季玄去饭店。季玄是耳濡目染。
“还行。”季玄也随口自谦。
他这两年日日被荀或变着花样放彩虹屁,对自己的厨艺其实不缺自信。
……又想到了小荀。
真是每分每秒每条神经都被他占据。
季道没话找话聊的境界极高,季玄一碟面吃得磕磕绊绊,直觉季道这番是在旁敲侧击。
天才的好奇心都极其重,今天午饭时季玄翻手机的反应有些大,令他产生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念头。
实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他给荀或的备注是正正经经的小荀,聊天的主题是荀家的新宠,字字正常没有恋爱酸腐气。季玄那一下遮挡,是出自长久以来自我保护的条件反射,不想叫自己珍视的东西让人看去。
看去了,就不定有没有了,像小时候他最喜欢的玩具,从香港跟到大马的一辆红色小赛车,被母亲抢去给季道说“弟弟随便玩”。
“中国的推特,是不是叫微博?”
“嗯。”
“面书呢?”
“也用微博。”
“微信贴纸也很有趣。”
好的,季玄想,入正题了。
“那不是贴纸。”
“不是?”季道追问,“那是什么?”
“是猫的照片,我同学想养猫,问我意见。”
“你同学和你关系很好啊。”
季玄斟酌着回答:“他比较热情。”
季道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要想和季玄做朋友,那人岂止是要热情,得是太阳降下的小火怪,才能融了季玄这座冰山。
“我可真期待他来,”季道换回不太标准的华语,笑道,“你要不然还是叫他过来吧,自驾游是不行了,但在吉隆坡附近消磨一下也可以啊,我们可以带他去打高尔夫。”
季玄喝了一口果汁,闻言内心陡然生出寒意。
他不喜欢季道。
并非因季道是个多差的人,而是因两人做人的方式常有细微的摩擦。就如现下对陌生来客展现出来的这种好奇,并不是错,但他以进取的方式表现,还要为荀或更改常用语言,便令季玄感到厌烦。
再加上成长过程里被这同龄弟弟压抑下去的自傲。
我们可以带他去打高尔夫。
做梦,季玄想。
他无声拒绝了季道的妄想,而后抽出纸巾,以擦嘴掩饰神情变化,起身把碟子送回厨房。
饭后不必由他亲自收拾,留在桌上佣人自会处理,但他独身在外习惯事事有首有尾,无法像季道一样吃完直接推到一旁。
费娜在厨房里面,见到季玄就和蔼地笑,问他要不要水果,这个季节除了榴莲还有山竹。
方先一杯橙汁甜到发腻,季玄只谢过好意。但费娜似是热衷于投喂这位腼腆礼貌的大男孩,还是把他拉住给剖了几瓣白胖胖的山竹果肉,从冰箱里刚取出,一丝丝的冷甜十分解暑。
但季玄很快后悔留在厨房的这个决定。
因为在他回到餐厅后,他看见季道正听着他的手机。季玄在季家的第一要旨是保持安静,他的手机亦然,终日处于静音模式,所以方先没听到微信电话响。
季玄几乎是恼怒地喊着季道的全名,但他转回身笑得很开心,全然不觉季玄话中的怒意,兀自观赏着这出高评分喜剧。
“阿玄,”他用马拉话说,“你的小同学听起来可真甜。”
竟然是荀或的电话,季玄是真的生气了,目的明确地伸出手,冷声冷气道:“立刻还给我。”
季道很新奇地观察着季玄的反应,嘴角不减玩世不恭的笑意:“你不该着急这个。”
“季道。”
“我说真的,你有更重要的事,你这个同学,”季道说,“他现在在吉隆坡机场。”
如果、如果中间没有隔着个季道,季玄会非常非常非常惊喜。
但季道连剪季玄三个非常,只变成了惊喜,这其中还要掺杂一些不安,并在开往机场的路程里逐渐扩大占比成为主导。马拉的治安并不算好,现下又已是九点的夜晚,荀或怎么能就这样贸贸然地流连在机场。
也知自己的担心多余,荀或的外表再是有欺骗性,他都是个成年男人,可是 ……万一呢?
所谓关心则乱,各种危险的想法纷至沓来,季玄差点超了速。
一下车便迈开腿一路小跑,荀或正在麦当劳里蹭着机场的wifi,对着玻璃的高台坐着,套了一件纯白色短袖卫衣,汉堡咬到一半,正啜着吸管全神贯注地打手游。
快餐店里暖黄的灯光落照下来,把季玄所有杂七杂八的心思都融化了,千丝万缕的纠葛都没有了。他在玻璃外伫立,荀或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笑容绽放。
季玄想,原来生活待他不仅不薄,甚至算是优厚。
他以为的所有不幸,原来都是在铺垫他拥有荀或这一件大幸。
荀或的心情在下飞机后一直是忐忑的,浪漫主义的冲动十分危险,任何不考虑后果的决定都十分危险。季玄那一句“我好想你”给他打的鸡血渐渐散退,他坐进车后的第一秒就坦白:“那个,我没订到酒店,吉隆坡现在是旅游旺季,所以,嗯……季少能不能开到你家酒店,给我搞个特权。”
季玄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过,住我家。”
“不太好吧,明明说不来了,又这样突然打扰……”
“房间早准备好了。”
荀或还是推脱:“怕给你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太冒昧了,你还是绕进市区,帮我看看有没有空的——”
“住我家,”季玄打断他,并以命令口吻道,“今晚我要抱你。”
荀或没声了。
这样一出季道对荀或的兴趣更加浓厚,还特地挪移办公阵地到西翼大堂,候着季玄把人带回来。
为了掩饰此番行为的真正目的,他陪乐高狂魔季恩搭起了乐高,是故荀或对季家的第一印象除了壕还有叔侄情深。
外加一句脏话:操,怎么都是帅哥。
初次见面他只敢在心里感叹一下季老爷牛逼,而眼睛早已亮起光的季道直接开口:“听声音就觉得你好看,我就说阿玄带回家的人一定不一样。”
季玄想挡开他伸过来的手,但礼节不允许,于是只能眼睁睁看他心爱的小爪子被另一个男人裹紧了。
荀或嘴上应着哪里哪里,心想这小叔子的普通话好塑料啊。
两人互相自我介绍。荀或驯顺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因为太无聊所以就直接飞来找季玄玩,乖巧礼貌得宛若另一个人,季道更欢喜了:“没事,费娜给你预备了楼上的房间,来我帮你提行李。”
“不用,”季玄立刻道,“我来就好。”
“你去接他也辛苦了,这点小事我能帮——”
“Uncle Tao!”
三人都往那小奶音看过去,季恩被陌生人盯着也不害怕,噘着嘴指着一地乐高说:“回来玩!”
季恩这一招助攻把季道给拉走了。季玄提着荀或的行李送他上楼,罗马雕花式复古旋转楼梯,走道沿途挂着名家的画,尽头竖着张花几,供着几朵翡翠雕出的兰花。
荀或被这些琐碎细节壕到路都走不稳,望着季玄高大的背影,恍惚间真有嫁入豪门之感。
季玄将荀或送进房后的第一件事,是给他洗手。
走消毒流程一样严谨仔细,连指甲缝也不放过。荀或两只手被季玄攥在掌中,就着水洗净泡沫时还有些懵:“这是你们豪门的传统吗?”
季玄是要洗去别的男人在他手里留的痕迹,但他没有解释,心知握手是很正常的社交礼仪,是自己反应过激。
季道自小到大都压着他一头,他已经习惯无所谓。
但是荀或不一样。
荀或是他的,他一个人的,谁都不许多看。
荀或没得到回答,也没去想太多。季玄做事喜欢慢慢来,可能认为分隔两日再亲密要从摸小手开始。
然后就是接吻,荀或被压在浴室门上,踩着季玄的脚背和他缱绻,心中想着这高还不一定是好,起码对男朋友来说不一定好,自己脖子都快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