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这厢许允才说上两句话，秦远就走了过来，巧的是二人居然也相识。

　　“咦，这不是许兄吗，你也来这里放粮啊。”

　　许允一愣，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忙拱手道：“原来是小将军。”

　　小将军？蒋含娇看了看那秦远，想到之前钟子明和她说，京城这个地界上，随便扔出去一个板砖，都能砸死一个七品官，此言真是不虚，面摊上遇到的一个少年，居然就是个小将军。

　　秦远笑道：“那日鸿钧宴一别，许兄风姿至今难忘，原以为许兄正在奋力准备秋闱一事，不曾想竟还有这样的慈悲心肠，过来救济难民。”

　　鸿钧宴乃是京城名士才子每年一度的宴席，它不拘泥于身份尊贵与否，只看其人品性才学，就如那梁瑾，出身再高，这么多年也没受过一次邀请，而许允出身寒微了些，但能进此宴，想必在京城也是有了一定才名。

　　许允谦逊回了礼，“不过说了几句大话，没惹笑话就好。”说着，他看似有些紧张，“只是不知小将军和蒋姑娘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秦远爽朗一笑，道：“我与蒋姑娘今天刚认识，蒋姑娘心善，也想来棚区救济，我便顺路一道来了。”

　　正说着话，碧星跑来，拉着秦远的袖子就往外拽，“秦哥哥，那边的粥不够了，你快来！”

　　刚才一会儿功夫二人倒是聊得甚欢，碧星把称呼都从‘公子’变成了‘哥哥’。

　　秦远忙打了招呼后，就被碧星拉走，只剩下蒋含娇和许允二人。

　　望着秦远和碧星的身影，蒋含娇问道：“这秦公子是哪家的小将军？”

　　许允道：“秦公子的爹爹，乃是骠骑将军，秦公子自幼武艺出众，十四岁便被陛下亲册为了御前侍卫，外人皆称他一声小将军。”

　　骠骑将军...蒋含娇若有所思的又看了不远处秦远一眼，她依稀记得，那位最后和碧星成亲的，父亲也是骠骑将军，难道这就是注定的缘分？

　　许允看她愣神，难免有些紧张，故意试探口风道：“蒋姑娘好像对小将军很上心？”

　　蒋含娇一回神，笑了笑说没有。

　　围栏内，一个个用茅草搭成的棚区，既遮不了风，也挡不了雨，不过勉强有个落脚的地方，许多衣衫褴褛的难民挤在一块，互相依偎着取暖，这场景入目，总觉得刺眼难受。

　　她挪开眼不忍再看，“谁曾想这天子脚下，竟还有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想不明白，工部派些工匠来，对这些棚区稍作修缮，就有那么难吗？”

　　许允也是唏嘘不已，听她这样说，道：“这朝堂之上，风云诡谲，权谋之术，两相争斗，苦的可就是底下百姓了。”

　　从棚区回去，是秦远主动要求派人用马车送回去的，碧星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还和秦远约好了去马场赛马。

　　碧云咬着秦远买的糕点，吧唧着嘴小小声说，“姐姐上回还被马甩下来了，秦哥哥是小将军，姐姐赛不过他的。”

　　等待她的是碧星的一记爆栗，碧星有意要炫耀自己马术，当然不满被妹妹揭了老底，她故意恶狠狠冲着人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秦远看着她们姐妹两个闹腾，笑意愈重，到了地儿后向蒋含娇拜别，“蒋姑娘，往后若还去棚区，差人上我府上说一声。”

　　蒋含娇心知他和碧星是天定姻缘，自然不会拒绝，“有劳秦公子了。”

　　待秦远走后，她领着碧星碧云进门，甫一入庭院，就看到梁瑾正坐在藤椅上，和小杨氏，林姨夫侃侃而谈，眉飞色舞的模样，惹得二人频频侧目，听的是聚精会神。

　　“......那建安公主的小儿子，就这样被我一句话吓得灰溜溜跑了，扇子荷包什么都没拿，当时在场的百姓们无一不叫好，那位卖花的姑娘至今还对我感激涕零呢！”

　　蒋含娇走过去，正好听到这一耳朵，不由翻了翻白眼。

　　上一世她为了倒贴梁瑾，把他前十几年的所有事能打听的都打听了一遍，卖花女一事自然她也清楚，明面上说是建安公主的儿子当街调戏卖花女，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际上不过是他和公主的儿子素有恩怨，又和同行友人拿蝈蝈打赌，才出手相助罢了。

　　后来因为这事，还牵扯出不少啼笑皆非的后事。

　　小杨氏本听得起劲，乍一见蒋含娇过来，便朝她招了招手笑道：“娇娇，你回来了。”

　　梁瑾亦是回头去看，见人离自己不过三五步的距离，想必方才的话也听到耳朵里了，他讪讪一笑，立即起身道：“你来了。”

　　蒋含娇径自绕过他身边，与小杨氏关切道：“姨母怎么出来了，身子可好些了吗？”

　　小杨氏面色较之前红润不少，原本消瘦的脸颊也渐渐恢复饱满，握着她手道：“好多了！天天闷在床上，人都要霉了，瞧着今儿个天好，两个皮猴子你又带走了，便出来晒晒太阳。”

　　她笑看一眼梁瑾，道：“多亏郡王爷过来和我说话，不然就你姨夫这个闷嘴葫芦，没滋没味的。”

　　受到赞扬的梁瑾连连摆手，神情却很高亢，“要是姨母愿意，我天天来和你说话都行。”

　　这就称呼‘姨母’了？蒋含娇横了他一眼，暗道真是没皮没脸，顺杆子往上爬的，谁是他的姨母，他的正经姨母可是太阳公府的老夫人！

　　“听闻郡王如今在户部领了差事，想必每日定是琐事缠身，不得闲暇，怎好让郡王爷分神劳心，来陪我姨母说话呢。”

　　梁瑾听她知道了自己领差事的事情，心中一喜，以为她定是看出了自己努力上进之心，欣欣然道：“也不如何忙，总归都是些分内的事。”

　　哪成想蒋含娇凉凉一笑，睨人道：“户部乃是干系民生，钱政大事的，怎么会不忙，更何况如今济阴大雨山崩，数千难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户部难道不该着重此事，以慰民心吗？”

　　梁瑾被她说得一愣一愣，“难民一事，户部已经处理好了啊。”

　　蒋含娇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棚区那一个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她缓缓道：“处理好了？郡王爷可知，就在离这里不远，北面的棚区中，还有多少难民每日吃不饱穿不暖，只靠一碗稀粥勉强度日，棚区四壁破败，这样冷的天，他们又是怎样扎堆在一块，互相取暖的吗？郡王爷每日锦衣玉食，美婢俏伶伺候着，可曾想过桌上的一块点心，或可就能救下一条性命？”

　　这下不仅是梁瑾，就连旁边的小杨氏和林姨夫也面色大变，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