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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皇后皇上并没错吧,他确实病重也确实心上有我,或是不想让我心有负累,或是觉得心中有愧,他对我如此费心掩饰,连咳嗽都使劲压在了嗓子下不愿意让我知晓。我想起他也曾意气风发,同我二哥一时双璧才惊天下,如今一个行将就木一个恍如行尸走肉,我心中生出物是人非的悲戚。

  「昔年之事,杨齐两家各有各的立场,本宫虽没办法原谅,但也理解你们杨家处境两难,现下杨大人只管好好养病就是,皇上和……皇后都期盼大人病愈。」我抱着小厮送来的新暖炉,不知是不是掌心的温热连带着我的话语也温和了几分。

  「娘娘,一直很宽宏善良。」杨轩语气不再疏冷,语意轻柔似喃喃低语,抬头看着我笑了笑,可眼中依旧却是像看不透的墨渊,「轩,诚盼娘娘一生安乐,永世无忧。」

  小厮回报马车已布置妥当,我看了一眼杨轩,他朝我躬身一拜,又回复了之前的恭敬有礼。

  我同莲蕊坐回马车,马车四壁铺了满满一层厚毛皮,真是一丝风都漏不进去。

  「莲蕊,伽义上书皇上求娶你,你呢,你可中意他?」我握着莲蕊的手轻声问。

  「什么?」莲蕊初时一惊,转而脸上羞红一片,「莲蕊,莲蕊才不嫁,莲蕊要陪着娘娘!」

  「可伽义很喜欢你,你要是一样喜欢他的话就告诉我,」我看着莲蕊连耳朵尖都羞红了,抱着莲蕊轻声道,「我虽舍不得你,可两情相悦多么不容易,怎么好无端辜负呢。」

  「娘娘,」莲蕊被我抱得有些发愣,羞怯低头道「莲蕊,谢娘娘成全。」

  我笑着松开莲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难怪皇上说我胖了呢,原来多了个小娃娃啊,莲蕊你也要抓紧生一个小娃娃呀。」

  「娘娘!」

  莲蕊羞恼的声音绕着马车消失在无边的月色里。

  三十三

  我回宫后只得宿在了兴德殿,因为皇上得知我有喜后,一晚上都不肯松开我的手,直到第二日皇上早朝去我才回到长禧宫,凤仪宫昨夜送来的信就安安静静地放在桌上。

  我拿着那薄薄一封信,轻轻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二嫂嫂娟秀清雅的字迹隔着七年的岁月映入眼帘。

  我看着开头两个字是二哥的名字,如我所想,这的确是一封写给二哥的绝笔信。

  信中不过寥寥数语,我一行行读下去,内容却同我所料想的天差地别,我的心越读越沉,以至于拿着信纸的手都微微抖了起来。

  「齐远,我乃韩家嫡女,如空中日月贵不可攀,因遵从父母之命,身不由己下嫁于你,五年来于齐府中活得谨小慎微,不得自在,更需时时同你故作缱绻,假作恩爱。昔日嫁作齐家妇本就无奈,现身怀六甲亦非真心,今我族蒙难,我心再无牵挂,身无负累,惟愿追随父母亲族而去,以谢韩家血脉之恩。往日种种既非我本愿,今断此残念,不觉心有释然,乐有所幸,幸可与你阴阳两隔永不相见,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我难以置信地又读了一遍,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寒凉的刀深深刺向我的心口,怎么会呢,温柔聪慧的二嫂嫂,怎么会写出这样的遗笔来,怎么会说自己是被迫嫁给二哥呢?怎么会不想要孩子呢?明明当时二嫂嫂得知怀子之时,偎在二哥怀里喜极而泣,那是她同二哥盼了五年的孩子啊,怎么会不是二嫂嫂真心所求呢?

  可这信中的的确确是二嫂嫂的笔迹。

  难道昔日情深全是假意?我捏着信纸,看着暖盆中的炭火,慢慢迈近。

  可犹豫之际,脑中突然闪过皇后昨夜在兴德殿的言语,她说二嫂嫂是因为杨司空的一封信才白绫悬颈自尽的,如此看来,二嫂嫂并非情愿追随母族而去!我看着泛黄的纸页上经年的墨迹,沉思良久,突然明了。

  这封信每一个字都是谎言,不过是二嫂嫂最后对二哥的成全,她深知自己怀子而亡对二哥的打击会有多大,唯有断此痴念才能让二哥从悲恸中清醒,一个不曾爱他的女子怀着本不该存在的胎儿而去,相比曾经拥有,不曾拥有或许更能令人释怀,纵使心有所恨,也更容易随着时间消弭而去。

  二嫂嫂啊,你当初是怀着怎样决绝和痛苦的心写下这些文字,若不是皇后有言在先,我或许真的会相信信中的话,毕竟有韩江黎的纨绔和韩家谋逆之举在前,韩家昔日想拿女儿笼络齐家并非没有可能,我鼻子酸涩,眼圈儿泛红,二嫂嫂当时心中该何等矛盾悲凉,想必笔尖言辞有多锋利无情,心中便有多留恋不舍。

  我将信叠好放入信封交给了莲蕊,让她速速遣人送出宫,将迟了七年的二嫂嫂遗笔送到二哥手里。二哥并不知道韩家与杨家之间的恩怨,也不知道二嫂嫂求死的隐情,他或许会如二嫂嫂所想的那般,了却前缘,重新振作,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二嫂嫂对他的那一腔深情,埋藏得有多么深多么百转千回。

  「翠心,我好想哭怎么办?」我抱着翠心心头酸涩,「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二哥真相,我怕告诉了二哥,二哥的心就一直枯萎了永远活不过来了,我想着就心疼不止,可我若不告诉二哥,我又很难过,为二嫂嫂感到难过,她明明那么爱二哥啊。」

  「娘娘,您怀着龙子呢。」翠心细细地将我的眼泪擦干净,温言软语道,「奴婢虽没见过二爷和二夫人,但入宫前也是听说过二爷和二夫人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不过如此,实在令人艳羡,二夫人狠心写了不中听的话留给二爷,奴婢想,二爷会明白的。」

  「会明白?」我接过翠心递过来的红枣糯米糕,嚼起来嘴中却没有滋味,「二哥会相信二嫂嫂信中的话吗?」

  「娘娘,二爷信或不信,都会好起来的,娘娘安心。」翠心拭去我嘴角的米渣,声音又轻又柔,「二爷信了,便如二夫人想的那般痛心失望,而后渐渐振作罢了,但奴婢想,二爷虽痴情,但也是才高通透之人,即使不相信二夫人信中所言,也必会明白二夫人另有苦衷的,二夫人唯一的遗愿,二爷会实现的。」

  我猛然站起身来就要冲出长禧宫,翠心连忙跟上来扶着我,「娘娘小心身子,外头风大,娘娘要去哪里?」

  「我要去凤仪宫,我要问皇后,当年杨司空到底给我二嫂嫂送了什么信,逼得二嫂嫂非死不可!」我刚一出门就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却撞见了小太监来报凤仪宫宫女司梅奉命而来,贺我怀有龙子之喜。

  翠心小心地扶着我入屋,看着司梅流水似的送来了各色补品布匹和无数金银器物。

  我和翠心互相对看着,眼中皆是莫名其妙。

  我已经是第三次怀胎,皇后作为六宫之主自是会恭贺妃嫔有喜,但是头两次皆是依照宫规不咸不淡的赏赐些例礼,如今这架势,倒像是想把她凤仪宫搬空一般。

  司梅念完长长的礼单,看着我也不等我谢恩就呈上礼单,声音清淡道,「皇后娘娘特意赏赐,既贺喜娘娘再怀龙子,也是谢娘娘昨夜不辞辛苦,往来奔波,愉妃娘娘身子不便就不必谢恩了。」

  翠心告了谢,接过了礼单。

  我看着满屋的赏赐心下了然,原来是谢我去看了杨轩啊,皇后冷情冷性,但对她这个二哥是真心实意的好。

  司梅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从杨府入宫一直伺候皇后,同皇后一样都是神情冷淡不喜多言的性子,此次说完了恩赏原委竟然依旧立在堂中,清退了凤仪宫送赏的下人,对着我继续缓缓而道,「皇后娘娘说,愉妃娘娘看完齐二夫人的信必有诸多疑惑,天冷风高,愉妃娘娘身怀龙子不便前往凤仪宫,命奴婢为娘娘解答疑惑,娘娘放心,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听到二嫂嫂的事,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无论如何二嫂嫂终究是被杨父生生逼死的,杨昭儿既然肯特意遣人带话给我,我为何不问?我深吸一口气,「杨司空当年到底信中怎么威胁我二嫂嫂的?」

  「不过就是以齐家老小为要挟,齐二夫人死,齐家老小可保,齐二夫人活,齐家必遭灾殃。」司梅垂着眉,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我「腾」地站起来,「杨司空有何能力决定我齐家老小死活!」

  「虎落平阳,韩家刚刚灭族,齐家又遭流放,齐二夫人身为韩家嫡女怎会不明白?」司梅语气平平,「愉妃娘娘深宫多年,也应当有所体会。」

  我怎会没有体会,我初初入宫时简直是虎落粪坑,人人都翻着白眼对我敬而远之。

  所以二嫂嫂是为了救我齐家而死。

  「当然,皇后娘娘说皇上看重愉妃娘娘已久,想来不会放任齐家死活不管。」司梅淡淡道,「如若齐二夫人不死,齐家也是无碍的。」

  「皇后娘娘倒是坦诚,不怕本宫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吗?」我心中绞痛,何人能知以后呢,彼时莫说是二嫂嫂,连父亲都觉得齐家兵败山倒再无来日了啊。

  「皇后娘娘说,愉妃娘娘想如何报复她尽管放手做便是,皇后娘娘绝无二话,更不会有所反击,昔日之事她本就有愧齐家。」司梅倒像是等着我说这句话似的,突然抬眼看着我,眼神隐隐似藏有风霜,「只是愉妃娘娘,皇后娘娘身为人女有许多不得已,只要愉妃娘娘记得,一命换一命,不要放过真正的始作俑者就好!」

  真正的始作俑者不就是她父亲杨司空吗,我震惊地盯着司梅,皇后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放过她的父亲?!

  「愉妃娘娘若无疑惑,奴婢告退了。」司梅迎着我惊诧的目光,屈膝行礼,领着众人出了长禧宫。

  「翠心,皇后莫不是疯了?」我怔怔地扯着翠心的衣角,心中惊骇尚未平复。

  「这个奴婢实在不知。」翠心一旁也是困惑不解,「但是皇后娘娘此言确实是告诉娘娘,二夫人之死杨大人难逃干系,让娘娘莫要放过杨大人。」

  我抬眼再看着满宫的赏赐时,倒像是悬赏杨司空人头的赏金一般。

  之前皇后为了杨家,拿我二姐齐令的幸福让我无法将昔日杨家背叛韩家之事抖落出来,后来又拿着二嫂嫂的遗笔威胁我去探望她二哥杨轩,怎么看都不像是对杨家不管不顾的样子,可正当我认为几年来杨昭儿是故作冷淡疏远母族时,她如今却明里暗里地告诉我,对付报复她无所谓,更重要的是不要放过她的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杨昭儿怎么突然会如此憎恨自己的父亲?

  我和翠心一时想不明白,只得先支使着几个小太监将杨昭儿莫名的「盛情」搬进库房,正忙乱着,莲蕊气喘吁吁地回到了长禧宫。

  「快快,翠心给我喝两口热茶。」莲蕊搓着手呵着气,「明明是立春了,风还这般冷,可冻坏了奴婢。」

  「别急别急,屋子里乱,这就给你倒去。」翠心匆匆命小丫头将最后几匹蜀锦搬了出去,才腾出手给莲蕊倒了一杯茶。

  「皇上真疼咱们娘娘,知道娘娘有喜,刚刚明宣谕旨,就急着给咱们娘娘送来了这么好些东西。」莲蕊接过茶暖着手,送信时知道我因为二嫂嫂的事情伤情,茶都没来得及喝不忘说几句暖我心窝的话。

  「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翠心将其他人遣走,细细把门扉关严实了,生怕外头吹进风凉了我,低着声音对莲蕊道。

  我伸手捏起一块糯米糕想递给莲蕊,莲蕊爱吃糯米糕,今天小厨房刚好做了好些,我吃不出滋味,但她想来喜欢。

  「皇后娘娘还有这般心思?奴婢来时遇到伽义往兴德殿走呢,娘娘还不知道吧,杨奉常昨个后半夜去了,皇后娘娘不是挺关心杨奉常吗,怎么有闲心往咱们这儿送东西?」莲蕊惊讶地喝了口茶,伸手想接过糯米糕,「谢娘……」

  「杨轩死了?」我看着莲蕊,手中的糯米糕掉到了地上。

  「是,是啊。」莲蕊被我一惊,手中的茶都泼出去好些。

  我的心中一震,看着地上散落的糯米糕渣有点难以置信,昨夜还言谈有礼站在面前的人,今日便不在了吗?

  我不知心中突然的触动是不是悲伤,只是猛然觉得心下空荡荡的难受。

  二嫂嫂如此,杨轩如此,在二十又几的年华里就撒手人寰,撇下身后的恩怨情仇抽身而去,含恨也好,无憾也罢,总之世上再没有这么一个人了,想到此我心里像是被棉花堵塞住一般喘不上气。

  杨轩的丧礼是皇后亲自指派人去办的,虽不怎么合乎宫规,但凤仪宫说皇后同杨奉常兄妹情深,也并没人能指摘什么。

  因为二嫂嫂的信和杨轩的死,我心里一直不舒坦,睡得不好吃得不香,因为有孕还时不时反胃恶心,吐个没完,半步都踏不出屋子。而皇后据说因为操劳丧仪夜里染了风寒,病倒在了凤仪宫,六宫的事务都一一委托给了贤妃打理,自己封门闭户,不见任何嫔妃。而皇上见我被肚里的娃娃折腾得这般难受,眉头也舒展不开,太庙刺杀一案又有新的眉目,皇上整夜操劳,面对宫人,脸色便不怎么温和。

  是以宫里这一个多月,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像活在一团阴云里。

  随着日子渐久,我的孕吐终于止住了,而且收到家中来信,二哥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却破天荒地给皇上上折,愿意重返朝堂,入职御书苑,教导珏儿功课,我自是欣慰高兴了许久。

  圣上赐婚,莲蕊在春花灿烂的日子里嫁给了伽义,辞别长禧宫的时候把妆都哭花了。那日我听说新郎新娘拜天地时莲蕊还忍不住呜呜咽咽,急得伽义只敬了一杯喜酒就放着满府观礼的客人不管,忙慌慌进了洞房,哄新娘子去了。

  后来传话的小太监知道我看重莲蕊,便绘声绘色地说着伽义如何疼爱新妇,打趣道声名赫赫的羽林卫总兵日后怕是惧内的主子,我听着听着,忍不住就泪水涟涟,吓得小太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我不快,慌得跪地直磕头。

  我摆摆手赏了银子让他下去,我哪里是不高兴,我这是太欢喜了,太高兴了。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用手安抚肚子里的小娃娃,是的,我虽止住了吐但我又止不住我的眼泪了,太医说我怀胎时思绪起伏太过,气血不平,是以如今情绪越发容易大起大落,我就像中了蛊一样,随着小腹越鼓越大,泪珠儿也越积越多。皇上听太医说只要好好保养便无大碍,只能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各色补药往长禧宫送,还严令六宫上下,谁都不得惹长禧宫愉妃娘娘不快。

  可我每每哭起来,哪里是因为心中不快啊。

  姜充容宫里跑出来的小猫舔了舔我的手心,酥酥麻麻得可爱的紧,我揉着小奶猫毛毛绒绒的脑袋,顿时就梨花带雨起来,这是被小奶猫给萌哭了;春暖花开我闲逛御花园时,树梢上一条秃秃的绿毛虫掉到我脚边,我就惊得差点没拿住手中的白玉扇,然后捂着脸就呜呜呜地被吓哭了;那一次午膳时,我不小心未夹稳一颗蔬菜萝卜丸子,眼巴巴地看着它咕噜咕噜滑了好远,我两行清泪就顺流而下,活活被自己蠢哭了……

  六宫上下一片从未有过的兵荒马乱,皇后因为寒疾一直未愈,闭宫三个月了,凤仪宫安静肃穆得落针可闻,而我因为有孕在身变得极其多愁善感,长禧宫里整日哭哭啼啼,是以先前被阴云笼罩的后宫,现下不仅阴云密布,还又打雷又下雨的,惹得后宫各处烧香拜佛,只盼着中宫快点病愈,长禧宫早点生娃。

  只是在中宫尚未病愈,长禧宫还未生娃之前,却另有一件大事震惊朝野,皇上终于彻底查清了太庙刺杀案。

  三十四

  谁都没想到,太庙刺杀不过是一场戏,一场做给天下人看的戏,而主导这场戏的人,竟然是当朝皇后的父亲杨司空,举朝哗然。

  原来是杨司空借着西南大旱,抓住蓟王出言不逊的把柄,利用昔日埋在蓟王身边多年的暗桩,佯装行刺嫁祸亲王,本就没打算伤及皇上性命,是以刺客不仅刀刃无毒,作为死士也未吞毒求死,只为了几番刑罚后供出蓟王,而其次子杨轩无意中救驾受伤更让杨司空顺势利用,写下伐蓟檄文,又串联朝臣混淆视听,收买宦官欺君罔上。皇上震怒,接连贬斥了数位官员,杨司空因数罪并罚,抄家下狱定为秋后处斩,而杨家三子杨希和四子杨焕因已分家建府,于此案当中也并未有所牵涉,只被罚俸半年并未牵连重罚。皇上到底顾念了杨奉常救驾之功,此番对杨家的惩处比之昔日韩家,已算万分仁慈。

  世人不知杨司空为何费尽心机妄图血洗蓟王一脉,而我却明白无非是因为蓟王身上流着一半韩家的血,我实在没想到他对韩家的恨已到不留余地的地步,宁可一生将自己葬在无边的仇怨里。我看着宫外莲蕊的来信,前日抄没杨司空府邸的官员中亦有我二哥,我甚为疑惑,二哥返朝不久,又是供职御书院,一个文官怎么会参与朝廷抄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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