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裴子宵也没有好脸色。
苏俄看了眼时间，“等下约了人，我很忙。”
他一顿，抬眼瞪住她，“又是哪个男人？”
苏俄没说话，拉了下肩上的双肩包，转身往前走。宝蓝色的跑车慢悠悠地跟在身后，随着苏俄的步伐时快时慢，但始终没有要超越的迹象。
一路都有人在偷偷瞄她。
苏俄总感觉那些人认识自己。
这几天来，她一直是管院的风暴中心，群里流传着许多关于她的花边新闻。昨天还有个不认识的学弟在群里艾特她。
——“这才分手一周，就有两辆豪车出入接送。女神，现在表白还来得及吗？”
有不少人跟着瞎起哄，苏俄尴尬得不敢出声。她向来低调，哪能应付这种场面，想到这儿，她不禁停住了脚。
裴子宵了然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带嘲，“你还在为当年的事记恨我？”
苏俄一顿，叹了口气，“记恨的人明明是你。”
“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裴子宵脸上难得的严肃表情。
苏俄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
话还未说完，裴子宵突然一脚踩下油门，宝蓝色的跑车扬长而去。
苏俄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她气得跺了跺脚。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时，苏俄就已经到了A大附近的商业广场。本来只想随处走走的，没想到一下就逛到了这里。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她给封轶发了信息。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
“到了？”彼端的声音略带低沉。
“嗯。”她点点头。
“再等一会儿，路上有些堵。”听筒里的声音温柔得让人不禁分神。
苏俄愣了一下，“好。”
挂了电话，机动车道的绿灯已经开始倒数。苏俄也没多想，匆匆看了一眼，便抬脚跨出了等候区。不料耳旁突然一阵急鸣的喇叭声，一辆正在加速穿越路口的轿车直冲冲地向她驶来。
苏俄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来不及动作，右胳膊猛地被人从身后一拽。
轿车从身旁疾驰而过，带出的风一阵痛意。
她慌乱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秦末延生气的脸。
“苏俄！”他一脸严肃地看住她，“你……”
“我没事。”她挥开他的手。
秦末延没有说话，看了她一会儿，脸上慢慢平静了下来。他转身离开，直到走出很远，苏俄才敢抬头去看。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在她狭小的视线里，从清晰一点点变得模糊。
苏俄走到一个角落，拿着手机拨下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
“他还会回来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
“不会。”
“嗯，再见。”
苏俄握住手机，蹲下来嚎啕大哭，声音断断续续的，在这寂静的角落里大得吓人。直到手机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一顿，翻过来看，屏幕上还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别哭了，我会心疼的。”听筒里传出轻柔的声音。
苏俄将手机拿到唇边，一字一字地说，“秦末延，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她哭了很久，直到声音嘶哑，才看见封轶在几步外望着她。
他似乎站立已久。
“过来。”他说。
苏俄摇摇头，“我靠着墙就可以了。”
封轶看了她一会儿，微微一叹，他走到她身旁，伸手将她扯进怀里。
“有什么好哭的。”他揉揉她的头顶。
苏俄顿了一下，不禁又开始嚎啕。她哭得泣不成声，大有要哭倒长城的架势。封轶无奈，任由她弄湿了一整件外套。
结果自然电影没看成，饭也吃不了。
苏俄赖在一家韩国烤肉店里，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清酒。
封轶扶她到车上的时候，她已经醉得无法自控。
车子开始行驶，她却半点不肯安分，一会儿摸摸他的手，一会儿摸摸他的脸，有次竟然还捂住了他的眼睛。于是向来好脾气的封轶也板下了脸，“别闹，我在开车。”
她却比他还不高兴，嘴巴一撅，“为什么把我绑在这里？”
“我不要坐在这里，快放开我！”
她开始不停挣扎，手舞足蹈间，突然“啪嗒”一声，安全带被解了开来。苏俄一脸兴奋地看向封轶，“咦？”
封轶打了下方向盘，被迫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皱眉，表情严肃地看住她，“不坐这里你想坐哪里？”
感受到他的怒气，苏俄呜咽了一声，目光可怜兮兮地盯着他，“我想坐你腿上。”
封轶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过来。”
苏俄一听，连忙爬了过去。未免她不舒服，他向后调整了下座椅。
“你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玩着封轶胸前的纽扣，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要是告诉我，我就对你好一点了。”
苏俄突然伸手捧住封轶的脸，“这样你还要爱她吗？”
“末延……末延……”
封轶伸手拉下她的手，“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能在一个男人面前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苏俄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封轶……”
他不禁失笑，“你到底有没有醉？”
“唔……”苏俄呜咽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她突然很乖地缩进他怀里，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我们不适合，会有代沟的。”她低低地说，声音越来越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了……”
封轶沉默了很久。
直到怀里一阵匀律的呼吸声传来，他才说，“离开他，真得这么难过吗？”
初识（2）
苏俄醒来的时候，周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头好疼，眼睛也疼，微微清醒后，她大概知道了自己是在哪儿。
她竟然在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面前喝得不省人事，想想真是又危险又尴尬。
苏俄叹了口气，下床推开卧室的门，封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听到响动，他抬头看她，眉微微一皱，忽地站起身来。
“疼不疼？”封轶伸手抚上她的眼睛。
苏俄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走进洗漱间，看到镜子里那肿得跟核桃似的双眼，她差点没叫出来。
她昨晚到底哭了多久？
他就一直这么陪着她吗？
苏俄不禁一阵挫败。
等她洗漱完，封轶已经拿来了热鸡蛋等在门外。一股烫意涌上眼皮，适应了一会儿，慢慢便舒服了起来。
“苏小姐，你昨晚宿醉，严重打扰到我跟我准女友的约会，现在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
她正享受着，突然听到封轶的声音，不禁躲开了他手里的鸡蛋。
准女友？
他也太自信了吧。
苏俄顶着两颗大核桃眼看他，“怎么补偿？”
“就按昨天的计划，先吃饭再看电影。”
她一听，不满意地瞥了他一眼，“不好吧。我这样怎么出去见人啊。”
封轶扯了下嘴角，“在这里就行。”
他伸手将鸡蛋敷回她的眼皮，一阵阵暖意传来，苏俄突然觉得肚子里饥肠辘辘的，“那快点开始吧。我都要饿死了。”
他笑，“想吃什么？”
“青菜牛肉蛋炒饭。”苏俄说完顿了一下，“不过现在这个点，估计叫不到外卖吧。”
封轶将热鸡蛋塞到她手里，“你只管吃就好。”
苏俄狐疑地看了他两眼，无奈眼皮太沉，只好很快收了回来。
趁他外出买饭，她坐在客厅里选片子。目光东看看，西望望，不停打量着四周的装潢和摆设。简约又干净，真得一点都不像独居男人的家啊。
结果直到他回来，她都还没选定片子。
挑来拣去，终于决定的时候，厨房里已经传出了一阵菜香味。不知道是不是饿极的缘故，这味道香得苏俄几乎要坐不住。以致封轶走出厨房的时候，她的目光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
青菜、牛肉、蛋，一样都没少，还附赠了一碗鲜蔬汤。
“你还会做菜啊？”苏俄心不在焉地问。
封轶没回答，径自将炒饭端到她眼前。苏俄低头吃了一口，差点没哭出来。
“你不会去过新东方吧？”苏俄努力忍住眼泪，“这也太好吃了……”
封轶咳了一声，“自学的。”
苏俄一边猛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着。饭碗见底的时候，她仍旧意犹未尽。转头看向封轶，他才吃了一小半，慢悠悠地，似乎吃不动的样子。
苏俄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转头看她，“怎么？”
“你是不是吃不下了？”苏俄咽了口口水。
“还要？”他问。
苏俄点点头。她是真得饿坏了，昨晚没吃饭就醉倒了，到现在已经十多个小时。实在顾不了那么多，况且……封轶看着也还挺干净的。
所以当他要把碗里的炒饭拨给她时，苏俄直接抢走了他的碗。
她正吃得津津有味，封轶突然站起身走向厨房，再出来时，手里端了一碗炒饭。
苏俄愣愣地看了他许久。
“锅里还有。”他解释道。
她半口炒饭卡在了喉咙里，咳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封轶伸手拍拍她的背，“急什么，没人跟你抢。”
苏俄不禁瞪了他一眼。
饭饱喝足后，苏俄舒服地靠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封轶收拾碗筷。
“爷爷果然没有骗我。”她突然说。
封轶抬头看她，“嗯？”
苏俄连忙跑到他身旁，“封轶，那剩下的十七般武艺都是什么啊？”
他愣了一下，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苏小姐要是感兴趣，我们来日方长。”
“哼……”她一脸神气地别过头，跑回沙发上，嘴角却一直上扬着。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苏俄正拿着勺子打开第二盒冰激凌。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接。一会儿铃声又响了起来。如此反复了几次，封轶转头看她，苏俄这才没好气地抓起了手机。
“你在哪里？”她还来不及说话，电话那端就传来了裴子宵不耐烦的声音。
苏俄平静了下呼吸，“我在寝室。”
“你放屁！”电话里的骂声震耳欲聋，苏俄触电似地举开了手机。
“到底哪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恶狠狠地说。
苏俄有些无语，清了清嗓子，“我跟一朋友出去了，等下就回去。”
裴子宵一声冷笑，“是吗？”
她皱了皱眉，“哎呀，我马上回来。”说完猛地按下挂机键。
那边裴子宵挂了电话，屏幕上就跳出一个闪动的箭头。
昨天连夜从网上买了个软件，只要对方一接电话就能自动定位，还真是好用。他扫了眼小区名，握着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
封轶知道她要回去，什么也没说，直接拿了外套开车送她。
一路上苏俄都惴惴不安的，很过意不去，可又不知如何解释。
“有话想说？”最后还是封轶先开了口。
苏俄如获大赦，连忙点头，“嗯，对不起啊，我……”
话还未说完，忽然有辆跑车直冲冲地从后方追了上来，超出一些距离后，车身猛地一斜，霸道地将路虎车逼停了下来。
封轶已经尽量控制，可苏俄还是吓得不轻。慌乱地喘了两口，她抬头，裴子宵正从跑车上下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驾驶室旁，伸手敲敲窗户，“这位哥们儿，把妹也分个先来后到吧，我这都排了好几年了。”
封轶缓缓地降下车窗。
裴子宵的脸从不耐烦到震惊，再到茫然，好一会儿，他说，“大哥，怎么是你？”
初识（3）
苏俄也是一愣。
不过这节骨眼上，大概没人会给她解疑。
封轶皱了皱眉，“这么堵别人的车，不知道危险吗？”
“哦。”裴子宵有些尴尬，视线转了转，瞥到副驾驶室的苏俄时，他突然明白了过来，“她就是爷爷给你订的娃娃亲？”
封轶没否认。
裴子宵渐渐变得焦躁，来回踱了会儿步，他忽地停住，“大哥，就算是你，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封轶微微颔首。
“她是我先看上的。什么都可以让，女人不行。”说完眼神坚定地看了苏俄一眼。
苏俄突然有种想钻地缝的冲动。
封轶却是一脸的平静，“我没有要你让。”
“你的意思是我们公平竞争？”裴子宵抽了口气，“你长什么样，我长什么样，这能公平吗？”
“噗……”苏俄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裴子宵一顿，目光怨毒地瞪向了她。他绕过车头，几步走到副驾驶室旁，猛地拉开车门，“你给我下来。”
“不要。”苏俄吓了一跳，见他要来拉自己，连忙伸手握住了封轶的手，“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休想拆散我们。”
裴子宵愣住，怔了好一会儿，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正忍不住要动手……
“子宵，找个时间我们单独谈谈。”封轶说。
听到声音，他慢慢平静了下来，抬头看向封轶，他思索了几秒，“好。”
宝蓝色的跑车扬长而去，苏俄的心头一时五味成杂。
“你们怎么会认识？”她扭头看向封轶，“为什么他叫你大哥？”
“裴叔叔和我爸参军时曾在同一个部队里，感情深笃，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所以两家的小孩也以兄弟相称。”封轶解释道。
“哦。”苏俄点头，犹豫了一会儿，“那……你和宁雯呢？你们也很熟吗？”
封轶看了看她，“父辈有些交情而已，封家和宁家来往并不多。”
苏俄莫名松了口气，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大概她还是介意吧，毕竟那是抢走她前男友的女人。这两天她也会偶尔想起，不过如今听封轶这么说，她的心里顿时畅快不少。
苏俄暗自弯了弯唇角，转头看向封轶，他正出神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的。
“你在想什么？”她问。
封轶转头看她，眉微微一皱，“我在想，苏小姐是什么时候真心爱上我的。”
苏俄白了他一眼，转开目光，心头却涌上一丝异样的感觉。
车子许久都没有动。
没一会儿，她又转回头去，责备地问，“怎么还不开车？”
封轶没说话，视线缓缓下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苏俄这才发觉自己还紧紧握着他的手，不禁一怔，慌忙放了开来。
“嗯哼……”她清了清嗓子，尴尬得一路都没再说话。
直到车子停在宿舍楼下，封轶替她拉开车门，她才若有所思地说，“裴子宵他……”
封轶似乎并不担心，“他的性格你应该也知道，等他自己想明白了就好。”
想明白？
明白什么？
苏俄不禁狐疑地看向他。
封轶却是一脸的淡然。
虽然深知裴子宵的脾气，可苏俄还是忍不住想去联系他。结果一连几天都找不见人，电话不接，家里也不在，好像一夜之间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苏俄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心头隐隐的不安，这感觉不禁让她想起了五年前。
那时她正值青春萌动的年纪，瞒着他在学校里偷偷交了个男朋友，结果约会时恰巧被他撞见。裴子宵大怒，二话不说就把那男生狠狠揍了一顿。毕竟年龄相差几岁，那男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反抗了几下就只剩挨揍的份儿。最后还被打进医院缝了几针。
那男生也是又生气又委屈，第二天就跟苏俄提了分手。
苏俄受了迁怒，立马找到裴子宵论理。两人大吵了一架，隔天他就飞去了美国。
等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星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