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87
“找到地方租了?”
“……还没。”
“不急。”这男人又使出他惯常用的以退为进, “先睡吧, 祺祺。”
叫他小名倒是顺口。
谢祺特意开了条窗缝睡——屋里夹杂着湿气的陈味太重。
这一开就把自己吹感冒了。
头晕眼花,还有些胸闷,结果那两小孩非要进来闹腾。
叽叽喳喳。
他把他们领出去, 父母就叫他多带带弟弟妹妹。
算了,反正过十几天就回去。
谢祺趁着午饭过后没人理他的间隙, 锁上门睡觉。
睡迷糊之前,他隐约听到有人敲门。
一觉醒来, 外面乱了套。
他一出门,便劈头盖脸迎来一声:
“怎么没看着你弟弟?”
“午饭后我没有见过他。”
要知道他离席的时候那小孩还在堂屋里玩叶子。
“他当时说要来找你。”
“我锁了门午睡, 没有听到。”
他妈没有再说话,只是脸色铁青。
大家兴师动众一顿好找。
好在赶在天黑前把人找了回来——这小孩躲在村口小卖听看电视。
哇哇的哭声从堂屋传来, 谢祺一进门,就觉得有四面八方的目光传来。
但到底没有人说话, 只是气氛有点儿僵。
随后几天,弟弟妹妹就基本没来找过他。
又是遇见弟弟向他跑过来,就会听到他被另一个大人唤走。
偶尔村里有些闲言碎语, 说他到底也没把两小孩当成亲弟弟亲妹妹。
他都只做没听见。
本来相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一天,这些碎语倒也不能说全错。
又是姑且算作相安无事的几天。
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
谢祺正思考着第二轮作品的构思,碗中被夹了一个饺子。是他姑姑夹的。
“谢谢姑姑。”
他环视四周,发现饺子已经被分完了。
两小孩碗里堆成山,正吃得欢。
饭后就是守岁。
一大家子人聚在堂屋——反正他们卧室都在楼上,到时候上去就成。
他洗漱完,就听得姑姑在说“祺祺住那栋楼,先别锁了吧。”
“晚上不锁怎么行?”有人立刻反驳。
他听出来这是原身爸爸的声音。
“没事,我先过去,在那边开灯守岁。”
“不一起吗?”姑姑吃了一惊,还想再劝,他爸爸已经敲定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他默默想。老人家住一楼,守岁时怕是不太想见他。
这几天其他人都还算客气,唯有老人家懒得遮掩。
那小孙子可是她的心尖尖。
担惊受怕了一下午,这个月都缓不过来,得要说个不停。
谢祺毫不犹豫,独自上了小阁楼。
依然是一盏寂寞的灯。
窗外不断有鞭炮声响起,间或有小孩看烟花的惊呼。
但无论是烟花还是鞭炮,从他这里都看不见。
只有一缕月光地落在了他桌前。
年夜饭,是团圆饭啊。
俞一承在干什么?
他拨到一半又停住。
估计是在各个宴会上觥筹交错中,或是在俞家老宅陪着自己的家人。
年夜大家都忙着团聚,怎么方便打扰。
他落下手,不想那边的通话请求准时到达。
“祺祺?”
“你在哪?”
俞一承那边没有什么嘈杂声音,看画面是在一个小客厅。
开了一盏灯,略显昏沉,一点都不热闹。
“在公寓里,”那边的男人转换摄像头,“你看看。”
米黄绒毛沙发,错落有致的盆栽,还有……一间精心布置的画室。
“那盆多肉?”
“你不是走了?我想着没人看顾,就把你的盆栽拿过来了。”
“哦——”话没说完,他打了个喷嚏。
“怎么感冒了?”
“早就感冒了。”谢祺终于没再绷着表情,神情恹恹望着他,“一直没好。”
“这里好冷。”
没有空调,他只能盖毯子。
垫子倒是加盖了一层,只是免不得又要被教育一番。
不要太娇气之类的。
而他甚至不知道陆陆续续这么冒出来教育他的亲戚们到底谁是谁。
烦。
“早些回来么?”俞一承的声音轻如鸿羽,“这边都布置好了,咖啡壶和冰激凌机也买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说完男人顿了顿,又认真说:“感冒就要好好休息,待得不舒服小心加重病情。”
“反正小时候过年也只是留我吃一顿团圆饭。”
谢祺咕哝一声。
这不仅是原主的记忆,也是他前世的境遇。
只是他前世父母家境尚可,不至于让他窝在这小房间里,生病了好歹也还有阿姨照顾。
在……遇见他真正意义上的前任后,阿姨也不需要了。
那时候他算是过了几个好年。
后来也就没了。
“祺祺。”
俞一承没再多说什么,只叫了他一声。
这人自从醉酒那天叫他小名后,就再也没改口过。
谢祺不知不觉就任由他去。
“嗯。”
他含糊应了一声,没有明确回答。男人也没有催,只叮嘱他早点睡觉。
次日拜年,村里走了一路。
走了一路,议论听了一路。
见一个人,就有一人嘱咐“将来多帮衬你弟弟妹妹。”
给奶奶拜年,也被叮嘱一句多看着点弟弟。
小辈里,就他一人没领到红包。
说是买少了,他又是最大的那个,都读大学了,就算了吧。
也是。
一切合乎规矩。
那么照他小时候的规矩,他也可以走了。
谢祺在群里说了一声。
众人纷纷劝他多留点。
爷爷也哼了一声,说是才刚来就急着跑回去干什么,有人撵你出去么?
他只说这是工作要求。又补了一句,这也是从小到大的惯例。
就没人吭声了。
到登机前,他给俞一承发了条信息。
数小时后,机场出口。
他想象中的场景成了真。
接他的人在大厅里一把搂住他。
这回他没躲,反而伸手回抱。
于是俞一承在开车时都面带笑意。
他的新房间和他从前的区别不大,只是采光通风好上数倍,还多了书柜。
“这些东西?”
“都是我刚刚去你家里搬的,”俞一承搂住他,被他皮肤上的凉意激得一皱眉,“快去洗澡。”
谢祺许久没有这样乖乖听话过。
裹着热气出来的青年肤色更显白皙,眼里似有水波。
俞一承已经替他把包裹里的东西一一放好。
他的书,他的衣服,他的画架,一件一件,均是按照他的习惯,摆出来他看着就顺眼。
“喝药。”
“……我已经快好了!”
“都多少天了还没好?”男人摸上他额头,“是不是一直没吃药?”
青年默默点头。
他向来懒得吃药,而且那边总觉得不方便。
“我不要喝的药……”
“今晚就喝一次,明天给你买药丸。”
“不要。”
谢祺这几天压着的气性一下子就泛了上来:“我就是讨厌喝——”
话没说完,他被俞一承抱了起来,两人窝在了沙发上。
俞一承吻他侧脸时总是柔似绵绵春雨。
“这几天累了是不是?”
“嗯。”怀里的青年细细哼出一声,甚至……主动把脸往他胸口贴了贴。
察觉到这一点,俞一承呼吸都放轻了。
谢祺那一贴,像是要把他的心填满了似的。
“那药等会再喝。”
小情人立刻苦起了脸。
脸上明晃晃写着:怎么还要喝啊?
像个小孩似的。
俞一承再哄,谢祺就嗯嗯啊啊地应着,反正不肯应他的药。
真叫人没办法。
他可没忘记刚一见谢祺时,这青年略显苍白的脸色。
现在屋里这么暖和,谢祺的手脚还是凉的,鼻头也泛红。
熬了这么多天没好,不喝药怎么行。
“那要不——”叫个快送,把胶囊药片送过来。就是要等,还得下楼——而谢祺现下一副困倦的模样,都不知等不等得到。
算了,明天吃就明天吃吧,晚上总不会再叫他冷着。
“要不你喂我。”
谢祺望着他的眼睛蓦地亮晶晶,好像纯粹是突发奇想,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俞一承一顿,低头与他对视。
“唔——你最近好得寸进尺,”片刻后,谢祺挣开他,眼里水光潋滟,“谁叫你亲我了?”
嘴唇也红了一点,越显水润。
“是我的错。”
俞一承盯着他许久,眼神深邃。
“那你以后不许——”
“我只想问问,”俞一承抵住谢祺的唇,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
“这样喂,可以吗?”
谢祺呆了一呆。
摆给俞一承看的脸色还没变,说话却先支吾起来。
“可以吗?”
俞一承不断追问,不许他躲闪。
“……可以。”
过后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怎么就蹦出这两个字来。
但当下他没时间细想。
——俞一承是个实干派。
往常他最讨厌的药味竟也变了滋味。
一顿药喝下来,脸也红了,嘴唇也红了。
之后俞一承照旧是体贴入微哄他睡觉。
他太累了,所以他们什么也没干。
只是将睡未睡之时,俞一承凑到他耳边低声问询:
“我是不是该转正了?”
他不回答。
俞一承也不闹他,只是很温柔地一下一下拍抚他的肩背。
这床比他原来的房间大了不少,但谢祺还是贴着俞一承睡。
良久,久到月光似乎都在窗沿边上打了个转。
寂静的房间里轻轻响起一声: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叫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