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后记37
岳母却笑着打了她一下,
你个皮猴子,还好意思说,谁让你当初不靠谱的,该。
思文不依,扯着岳母的袖子,委屈巴巴的叫着,
娘!
不过后来,思文成功报复了回去,她竟然将四个儿子都留在了杨府,还对儿子说,
舅舅是有大才之人,你们几个要想日后有出息,现在就跟着舅舅好好学习,务必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知道了吗?
几个孩子懵懵懂懂,但也知道要听娘亲的话。
是以,那几天,几个孩子竟然连舅兄如厕洗澡睡觉都跟着,说要学习舅舅的一举一动,以后要做个像舅舅一样有出息的人。
要不是岳母护着,我觉得舅兄会恨不得把那几个小崽子全扔大街上去,然后再来陆家揍思文一顿。
我将此事说与表姑和父亲听时,表姑笑的前仰后俯,半点形象都无。指着父亲说,
这这这思文哪儿像子规教出来的孩子,本以为这思文像子规,谁知却是这么个性子,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父亲也乐呵呵的笑,却在听到表姑的话后说道,
我总觉得,她本来也应该是思文这样性子的。
岳母去世时,思文哭成了泪人,为了照顾她,我只能整日待在杨府陪她。
晚间思文哭累了睡下后,我才回到陆家,却听说父亲醉的不省人事。
即使是我成亲时,父亲也未喝得如此之多。
我猜到应该是同岳母有关,却又不好在母亲面前直说,只道,
父亲也上了年纪,以后还是莫让他喝这么多了。
母亲看着父亲,似是感叹的说道,
不妨,随他去吧,总归是要发泄一二的,那些东西都憋在心里反而不好。
说完,就让我回去休息,明日回杨府好好照顾思文,好好送岳母出殡。
我回到屋里,拿出思文的嫁妆单子,看了又看,看见几间熟悉的铺面,是陆家曾经的产业。那几个铺面的地段装修都极好,即使陆家搬迁也是完全没必要打出去的,可后来却都以低廉的价格落到了岳母的手中,现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陆家。
陆家的产业一向是父亲在打理,这几间铺子的缘由,必定是父亲有意所为。
我放下嫁妆单子,有些出神,母亲……
我想起母亲看向父亲的眼神,平静又感慨,却没有不满和紧张。
看来,母亲心里也是知道的。
母亲看向父亲总是一派坦然的样子,倒不像是面对丈夫的妻子,反而像是面对同病相怜的知己。
或许母亲也……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作为晚辈,岂能妄议。
可后来,母亲的秘密还是被我知道了。
岳母去世后的第三年,母亲也不行了,她临终前,没有拉父亲也没有拉孙儿的手,只是拉着我和思文的手,将我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对我俩说,
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一直恩爱甜蜜下去,一定要,白头偕老。
母亲去世后,她身边的徐姑姑告诉我,母亲还待字闺中时,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那表哥对她极好,且两家自小也曾口头定下姻亲。可后来,表哥家道中落,外公外婆就改变主意,做主将她许给了父亲,而她表哥经此打击,远走他乡数年,他俩也再未见过。
本来,母亲嫁给父亲后,也曾想过同父亲夫妻恩爱,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可当她发现父亲心里也有难忘之人后,就将所有打算都作罢,同父亲相敬如宾,和和气气的过了一辈子。
是以,当我和思文成亲后,母亲十分开心,待思文也极其亲厚,她这一生的遗憾,总算有我和思文来圆满。
母亲和岳母的相继离世,对父亲的打击极大,我和思文怕父亲心内郁结,整日带着孩子在他跟前陪他。
可父亲的身体还是垮了下去,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我无奈,只得请表姑过来,想着若这世间还有谁能知晓父亲的心事,非表姑莫属了。
表姑看了看父亲,摇头叹气道,
他这是自己的心垮了,旁人劝也无用。
我忍不住问道,
表姑,父亲的心事,可是和岳母有关?
表姨说道,
都是些陈年往事,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了,或许能和思文更好的照顾他。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
表姑看着我和身边的思文,将一位老人的一段尘封的心事娓娓道来,
我自小同你父亲一起长大,感情如同亲兄妹一般。他自小风流潇洒,性子洒脱,又生的丰神俊朗,我总会打趣他,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他总是回答,必定是极美极聪慧的女子才能与他相配。我也一直这么觉得,只有世间很优秀的女子,才能降服他这匹风流的马。
后来,我嫁了人,一度同夫君于外地上任,等到夫君回到禹州当知州时,我再见到他,他却对我说,已有心仪的女子,那女子,竟然是个丫鬟。
我说,既然是个丫鬟,讨过来做妾就是,何必如此放在心上,一副念念不忘,心有戚戚的样子。
他却说,那丫鬟连他大哥都拒绝了,怎么可能会接受他,只怕是宁死也不愿意跟他。
我有些好奇,一个下人,竟然能拒绝前途无限,风采卓绝的陆大少,想来不是个凡人。
我心里越发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又是怎样让我这风流潇洒的表弟给失了心魂。于是便经常缠着他跟我讲故事。
你父亲告诉我,起因是一块水晶饼。那时你大伯备考辛苦,他前去探望,想着疏导一下他的心绪。谁知你大伯精神抖擞,气色极好。你父亲笑着打量你大伯的屋子,发现同以往不太一样,点心样式新奇可口,窗台上还放着兰花,想必是他屋里的某个心灵手巧的丫头做的。你父亲笑着把点心洗劫一空,又见那兰花着实喜人,想抱盆回去,可谁知你大伯却将他赶了出来。
你大伯一向大方,从不曾这般小气过。你爹愈发好奇,便愈发去探听那丫头的消息。可那丫头却是个属乌龟的,你爹几次三番的都没见着人。本来已经熄了心思了,谁知却听说那丫头拒了大夫人的抬举,竟然自己求去。
待那丫头出府后,你爹好奇心作祟,便时时刻刻盯着她,这一盯便盯出了问题。
你爹说那丫头与众不同,是个心中有天地的姑娘,她拒绝大夫人的抬举,恐怕不是因为不懂事,而是看的太透。
她早就看清,什么抬举恩宠,什么荣华富贵,都不过是浮云,不过是换个大一点豪华一点的笼子圈养着罢了,可叹有些人还欢天喜地的感恩戴德。
为着她这份执拗与清醒,你父亲暗里对她颇多照顾。想着若是可能,或许能打动这丫头,陆家虽家规严厉,但你奶奶却是个十分好说话的人,若是这丫头真能做成一番事业,也未尝不能共结连理,大不了多受些考验罢了。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
那为何,最后他们……
表姑叹口气,
你岳母扩大产业的那一日,你父亲在她的包间里看到一幅字,上面写着一首诗。
可是,苏大人的水调歌头?思文突然接话道。
表姑点点头,我疑惑的回头看向思文,
你怎知道?
思文回道,
我曾在娘亲的妆匣里看到过,似乎很多年了,纸张已经泛黄,也没有落款。小时候不懂事,问娘是谁写的,娘说是一个故人写的。表姨,你可知道这个故人,到底是谁?是公公吗?
表姑说,
不是,是你大伯。
我和思文都怔在原地,
大伯?既如此,可娘当初为何,为何要拒绝?
表姑摇摇头,
不知道,表弟曾经猜测,或许是她太过清醒,心中有丘壑,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才有了取舍,可这并不代表她心里没有大哥。但是,真相如何,只有你娘知道,没准儿,她只是觉得那个字好看,忘了丢呢?谁知道呢。
所以,父亲一直觉得岳母心里的人是大伯,所以便将自己的心思都藏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岳母去世的时候,我听王管事说,父亲一直在说什么下辈子要早点遇见,他以为自己只是太晚遇见她,如果能早一点遇见,或许就不必错过。
表姑叹口气,
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明知道子规心里没她,却多次让我照拂她,让她的生意做的顺风顺水。
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他这身子,硬撑到今天,也是不容易,他最近有些犯糊涂,若是说些胡话,做些糊涂事,你们也不必纠正他,让他开心一点把。
我和思文都深以为然,肯定的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父亲果然越来越糊涂,时而把我当成大伯,时而把思文当成岳母,时而觉得自己还在禹州,时而又哭着说自己想回禹州。
父亲终究是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冬至的那天晚上,他突然清醒了,他对我说,想吃水晶饼。
我忍着悲痛,让小厮去兰君楼买,小厮死命的跑,一盏茶不到,就把水晶饼买回来了。
父亲已经抬不动手了,我将水晶饼递到他嘴里,他颤颤巍巍的咬下一点点,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思文噙着眼泪,端水过来喂父亲喝下。
水却和着饼碎从嘴角流下来。
父亲努力了几次,我和思文也拼命想帮他吃上一口水晶饼,可是,都没有成功。
末了,父亲摇摇头,
算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强求,又何必,在此时强求。你俩,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然后,他看着思文,似乎在对思文说,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她思的是文君,可我却总是自欺欺人,觉得思文的文字,是不是也关于我。可笑,真的太,可,笑……
说完,父亲便垂下了手。
我依父亲的遗言,在他下葬后,悄悄将一缕他的头发埋在了岳母的坟旁。
回到家,我看到思文坐在窗前,手里不停摆弄着一根细绳,我心中一动,走到她背后,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她微微有些惊讶,嗔怪道,
大白天的,都老夫老妻了,像什么话,小心被旁人看到了。
我将头埋在她颈窝,
怕什么,你,是我的娘子啊!
第11章 后记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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