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2
这话倒是让孟知穗沉默了,随即安抚她:“下次先来找老师吧。”
好在不久之后,秦小筠也被允许回教室了。相信桑桑一定很高兴。孟知穗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刚转背,却被主任叫住。
“不管怎么说,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是太容易出事了。”
孟知穗颔首,整张脸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是的。”
“总的来说,面对家长,学校还是要摆出态度来。”
孟知穗继续应和说:“主任说的对。”
“还是得和小筠的舅舅再谈谈啊。”
孟知穗微微欠身,打招呼说:“那我先回去了——”话没说完,就被教导主任喝止:“我是说你。你去跟小筠的舅舅再沟通一下,麻烦他别闹上去。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就这样,孟知穗被不留情面地推进会客室,偌大的房间里,只有陈邈一个人在。窗户是关上的,风和声音无法抵达室内,只有光照射进来。
她进去,他目送她坐下。
熟悉到几乎陌生的两个人对视。
孟知穗说:“这次的事情,非常抱歉。”
陈邈细微地更换姿势,但仍旧高高在上,说:“你知道就好。”
他注视着她,无缘无故地希望她能俯首称臣。她之于他是过去的某种标志,陈邈从来没有拥有过孟知穗,他们之间的关系单薄且纤细,不断翻转着,从未断裂,却也无法展开。
然后孟知穗说:“小筠的事,我很抱歉。”
她像蓄意刺伤他一般,摆明了自己谢罪的缘由。和你无关,与你无关。陈邈倒也没失态,只继续佯装无碍,谁都没有挑明此刻微妙的气氛,他单刀直入说:“你晚上有空吗?”
“小筠平时表现得很好,前一次考试也进步很大。”孟知穗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说下去,“这一次都是为了帮助同学——”
“我们找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吧。”陈邈说。
她总算停止迂回,望向他问:“你想起来了吗?”
他一动不动,冷着脸说:“没有。”
“那我们该以什么身份说?”孟知穗继续问下去,“你否认属于我的那个陈邈,是不是?现在的你根本不承认我们的关系,我也对现在的你没有好感,即便如此,你也想和我谈谈吗?”
沟通后至少明白了对方的想法,陈邈思忖片刻,最终还是起身:“到时候我来接你。”
他回去公司,进门时发觉一位女职工在看代购。陈邈就站在背后,其他人也不敢提醒,只能满脸惊恐地躲开视线。
陈邈就这么看了好几分钟。
最后还是女职工的直系上司接到消息急急忙忙赶到,扑过去道歉外加督促反省的保证。陈邈也没生气,按规定扣了工资,等回到办公室,坐下之后想了一会儿,问小孙说:“刚才她在看的那个包还行。”
小孙笑眯眯地说:“立刻就去联系店里。是买给那位孟小姐吗?”
“不然还有谁?”
对自己人说话,口吻难免有些不留情。
小孙还是满脸乐呵呵的,扭头下去办了。大孙在门外听了全程,进门时摆出几分长辈的派头来:“那位孟小姐爱你吗?”
本以为会得到充满嘲讽的答复,不想那边始终无声,再回头,却看到陈邈抬手扶住额角。“你先去忙吧。”他下逐客令。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陈邈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眺望远处的广播塔塔尖。
他注视着灰蒙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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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穗刚上车就接到一个纸盒,搁在腿上,没得到下一步指令前不打算轻举妄动。旁边陈邈目不斜视,言简意赅地催促说:“拆吧。”
通过山茶花丝带已经能判断出是什么东西。她把那只黑色的手提包拿出来,陈邈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所以挑了这个。”
孟知穗抬眼,刚好在后视镜里捕捉到他的短促的目光。
陈邈挪开视线。
“其实不用的,”孟知穗说,“我背去上班,同事也会以为是高仿。”
她其实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只是单纯想推辞突如其来的礼物。
没想到陈邈没听懂。
他说:“每个都有序列号的。”
“那也不能展示给每个人看吧?”孟知穗回答,“总之我现在不需要这些东西。”
正在驾驶的陈邈也没和她在同一个问题上纠缠不休。他说:“那你等会下车扔了。”
“?”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陈邈选的是之前孟知穗和林之森来过的店。
进去后,还是坐吧台。孟知穗又点的Highball,陈邈只要了一瓶啤酒。
才刚刚喝第一口,话也没开始说,新的不速之客大驾光临。
“欸?这不是上次把连少喝得落花流水那位姐姐吗?”一群打扮阔绰的年轻人经过时,其中一个轻佻的声音说。
孟知穗回头,隐隐约约回忆起曾经在这家店里见过的脸。那天她把初次见面的富二代喝到昏厥,这个人在来帮郑靳连撤退的朋友们里。
“太巧了。那之后连少天天在这都没蹲到,我一来就遇上了。”他向老板一挥手,“我请姐姐一杯。”
她也没推辞,微微一笑。
陈邈面无表情地打量他们。
年轻男人继续说:“我能坐这里吗?”
“你也想和我喝?”孟知穗神色寡淡,然而眉眼间的风情也好,举止投足的气息也罢,早已与之前的她天差地别。
“不敢不敢,踢馆是不敢了。还没见过喝倒连少的呢。交个朋友嘛。”
眼看着Martini已经送上来,两个人就要开始今晚的第一杯,陈邈忽然飞快摘过杯子,饮尽。毫无情调,也没有品尝,纯粹只是为了破坏自己看不顺眼的一场邂逅。
对方愣了几秒钟,也算有眼力见,当即赔着笑脸离开。
孟知穗微微挑眉,继续喝她那杯。陈邈安静地坐着,衬衣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细微透出青筋的手臂。
她酝酿了许久才开口。
孟知穗说:“陈邈。”
“我还没死呢。”他回答。
“我以前经常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被捅破以后,他们的分歧暴露无遗,然而她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终于能肆无忌惮提起过去。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后颈。放在以前,分明是随时都能做的动作,如今却是阔别已久。
陈邈只觉得一点温热传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他下意识放松,适才的不快也暂且抛开不提。陈邈回头,侧脸贴住孟知穗手掌心,他有点好笑地说:“又不是狗。”
谁知道孟知穗却一顿。
“这句话,你不是在学谁吧?”她问。
“谁以前也这样吗?”刚结束反问,陈邈就后悔了。
“你啊。”孟知穗说。
虽然说曾经陈邈的原话是“你摸狗呢”。加上当时他才刚洗过头,为了甩开她的手飞快摇头,和打湿后试图甩干毛的狗狗一模一样,把孟知穗逗得放声大笑。
他们喝了几杯,陈邈的脸色本来就不大高兴,这下更难看了。恰恰相反的是,孟知穗倒是非常开心。好像捉弄到了陈邈很满意似的。
“要坐地铁吗?”孟知穗步伐还很平稳,只是两颊微微泛红,让人忍不住伸手去贴两下。
陈邈摇头。
他看到她时不时捂住脸,忽然趁她不注意伸出手,一把握住她说:“为什么你这么暖和?”
“你醉了吗?”她问。
“还没。”他深吸一口气,松开她之后回答。
他们坐计程车回去。
其实随着陈邈话越来越少,孟知穗已经渐渐觉察到了他的醉意。他酒量一直不怎么样,虽然脸不红,平时也不露声色,然而一旦多喝几杯就会昏昏沉沉。
以前林之森还故意给他调长岛冰茶,撒谎说只是饮料而已,等第二天陈邈醒来差点没把他给打死。
他们回了孟知穗家。
孟知穗打开灯,给陈邈拿了拖鞋。这一次,她总算能轻描淡写说一句:“欢迎回来。”
陈邈阂上门,进来时看到她脚腕的痕迹。她回头时也留意到,随口说:“下车时刮到了。”伤口隐隐作痛,反正屋里也几天没请扫过,她来不及脱鞋,直接去拿创口贴。
才走出来,就看到陈邈站在桌边。
他目光很澄澈,咬字也很清晰,说:“你坐下,我帮你贴。”
她没多想,只按他的意思坐到桌边。
俯下身时,陈邈说:“瞒你那么久确实是我不对。不过,你也没告诉我真相。”
他单膝跪在她跟前,任由她踏住他。
冰凉的手指在伤口处拂动。
“这不一样。”孟知穗说,“我试过好几次。别拿失忆当借口,你自己回想看看。”
只不过几秒钟,陈邈放弃狡辩。
他说:“对不起。”
孟知穗放低声音:“原谅你也可以。”
他在等她提要求,她却恨不得这一刻无限延长。陈邈光彩夺目的脸,习惯斟酌却总居高临下的措辞,严肃到令人无法轻易占据的个性,这无一不是她着迷的地方。
裙摆散落,孟知穗抬起腿,用高跟鞋纤细的鞋跟抵住男性气力充沛的肩膀。
“给我舔。”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