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17天(1)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秦初坐在汽车后排,摊开的掌心里是一沓未拆封的卡片。
节目组把这些天的问题交到嘉宾手上,嘉宾们可以先行查看,在到达目的地后,允许向曾经的另一半提出三个问题,要求对方必须诚实作答。他们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坦诚彼此,之后就要做出最后的抉择,是就此别过,还是重新考虑这段关系的可能性。
小雪未停,车厢里暖意阵阵。
秦初拨动手里的卡片,工作人员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开口催促道:“秦老师,我们快要到了。”
“嗯。”秦初将卡片扣起来,一沓全塞进口袋,“可以到约定的地点再看吗?”
这方面节目组没有硬性规定:“也可以,但是江老师可能先看了。”
“没关系。”
秦初说着,将头转向窗外,脑海里将这十几天的情景又过了一遍。
刚来乌起纳达,秦初浑身戒备,用冷漠与冰霜武装自己,与江浔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那会儿他们都带了刺,也都竖着墙,端得一派漠不关己,实则暗自较劲,谁也别想靠近谁一步,也都别想赢过对方。
转变似乎从争吵开始,他们从前从不吵架,短短几天却生了好几回气。可正是因为吵架,他们开始泄露想法,开始表达,也开始展现自己的在乎。
一个个误会解开,心也随之敞开一点。
看似坚固的外墙实则不堪一击,走近一步便坍塌一分,谁也没有多少底线,真心赤/裸裸摆在那里,明明触手可及,只是从前未曾发现。
汽车停了,秦初裹紧围巾走入风雪。
玻璃花房暖气充盈,推门时撞上悬挂在顶上的风铃,一阵响动。
秦初对花草略有研究,沿路走去观察一路,一道薄纱屏风挡住去路,云纹浮浪的绣面背后隐隐绰绰勾勒出某人的侧影。
“浔仔。”
江浔已经到了,秦初摘围巾脱外套,面前的桌上是一杯冒热茶,采的约莫是花房里的花。
“来了。”江浔偏头向这边看了看,屏风挡着看不到脸,也是一道影子,“要了杯花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都可以。”
秦初拉开凳子坐下,和江浔隔着屏风相对。他掏掏口袋,把卡片都拿出来:“你的答案我还没有看。”
此时倒是挺有默契,江浔说:“我也没看。”
“那一起看吧?”秦初征询意见,仿佛当面阅读对方的日记小作文,“有点不好意思。”
江浔近日越发没皮没脸:“我好意思。”
计时器放在桌角,十六张卡片排好顺序摆在桌上,秦初拿起第一张,打开信封:“有一种在看情书的感觉。”
江浔展开折叠好的卡片,顺势问道:“你上学时收到过很多情书吗?”
这似乎并不稀奇,秦初反问一句:“你没收过么?”
“我没有。”意料之外的答案,江浔说,“我从来不收情书。”
秦初动作一顿,追问道:“为什么不收?”
江浔轻轻抛下俩字:“不想。”
童星出道的秦初是被观众和粉丝看着长大的,他的路人缘很好,很讨人喜欢。不过在学校里却很少有人愿意和他来往,也许是性格原因,同学不敢接近秦初,又或许是身边有这么一位风光的同学招人嫉妒,总之秦初的学生时代过的很孤单,没什么交心的朋友。
江浔和秦初恰恰相反,阳光大男孩走到哪里都是吸引目光的存在,虽然没有问过,但不难想象上学时的风光。这几天在乌起纳达秦初也亲眼见识过江浔招桃花的能力,没被他知道的只会更多。
秦初还想探听:“怎么不想?”
江浔似笑非笑地“哧”了一声,言语里打趣明显:“非要我说明白?”
婚后洁身自好是自我约束,那婚前呢?甚至是更早以前,在他们还互不相识的时候呢?
秦初止住继续打听的念头:“看答案吧。”
卡片巴掌大,图案设计的素雅清淡,给人的感觉若即若离。
浅色花纹间是一行小楷:“Q1:你为什么来《十七天》?”
秦初眼睛一落,看见一行潦草字迹:“寻找答案。”
那个答案是什么秦初已经知晓,可他却忘记自己上节目的初衷。
卡片上秦初写道:“因为江浔想来。”
当初节目组在拟定嘉宾人选时先找的江浔,秦初久未踏足娱乐圈,节目组无法确定秦初是否愿意出镜,也仅仅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他们作为PlanB考虑。
事实上秦初是被江浔“劝”来的,严谨来说也不算劝,江浔只是向秦初表达了自己想要上节目的意愿,他告诉秦初,要找一个答案。
于是秦初答应了。
他没有答案要找,答应时也没想过要和江浔怎样,他似乎只是配合江浔的活动,像过去很多次一样,无所谓,也不拒绝。
可现在想想,他当真一点目的也没有吗?
他是否没存私心,不带一点想要见一见江浔的念头?
或许是某一刻的闪念促使秦初做下这个决定,一如十年前答应江浔的求婚,他明明是个擅长规划并按部就班的人,却总被江浔打破节奏。
“Q2:你们为什么离婚?”
写下答案的那天,很多话还没有说明白,谈不上什么误会,不过是这十年过的不像话,到头来给了对方这样那样的错觉,一个说“不爱”,一个说“不了解”,冷漠的词语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现在看来顽固又好笑。
“Q3:你们是谁先追求对方的?”
秦初的印象里,俩人并没有经历过追求与恋爱的过程,看到答案时难免失笑,他问屏风对面的人:“你追过我?”
江浔把看过的卡片丢在桌上:“我没有吗?”
“如果求婚也算追求的话。”秦初说。
俩人隔着屏风温和的笑,再看下个问题。
“Q4:你们是谁先提出分开?”
一年前江浔站在玻璃窗前的侧影再次浮现在眼前,那天阴天小雨,江浔说出分开的时候甚至没有看过秦初。
秦初不太能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反应,好像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起身回了房间。江浔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秦天被关秋晨送回来,做父母的还不知道儿子们离婚的消息,如往常那般同秦初说话,帮他做饭,顺口就问了一句:“江浔不是拍完戏回来了吗,他人呢?”
秦初提起的菜刀当时就落不下去了,反复几次才切断菜茎,仿佛也就此斩断了和江浔之间的联系。
接着他说:“我们打算离婚了,妈。”
“Q5:在你们的婚姻生活中,可曾有过遗憾。如果有,它是什么?”
秦初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江浔给了他很多,以至于在长达十年貌合神离的婚姻关系中,秦初并没有留下太多的遗憾。
他和江浔有过一个热烈冲动的开始,临到结束,却没有好好说过再见。
是否不说再见就不会再也不见。
从民政局领完离婚证的早上,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最亲密的关系,最亲近的人,一条大路两个方向,从此就是陌路人。谁也没有挥手告别,分别时的默契来的突然,恍若只是寻常离开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会在家中碰头。
可谁都知道,这个家从此少了一个人,江浔不会再回来,无论是家,还是秦初的生命中。
那场草原上的婚礼算是成全了两个人的遗憾,他们同时拥有了故事的开头和结尾,再往后就是未曾经历过的重新开始。
“Q6:你对他/她说过谎吗?”
谎言似乎是每个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研究表明,人每天至少要说谎25次。
秦初或许没有达到日标准,但也确实瞒过江浔一些事情。说谎没有好下场,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秦初对江浔撒的谎后来都遭了报应。
比如他胃溃疡住院,全程瞒着江浔,后来被发现,江浔将他困在床上狠狠惩罚。
再比如他曾瞒着江浔和荣晋有过短暂联系,两年后的今天被江浔知晓,那人还同他吵了一架。
“Q7:对方婚前婚后差别大吗?具体体现在哪里?”
婚前相处不过十几天,这个问题秦初无法回答,他所认识的江浔就是婚后的江浔,没有参照物无法比较,所幸婚后江浔对他很好,姑且认为没有差别。
江浔的回答倒是耐人寻味,秦初摸摸卡片上早已干涸的字迹,动了动嘴唇:“不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