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泥猪
二十八岁的白秋对锦儿心无杂念,哄着他,顺着他,与其说是一个人过久了寂寞,不如说他本身就对美有天然的向往,若非锦儿后来误食了给牛交配用的藤藤草,白秋愿意永远当锦儿的哥哥,或是锦儿的爹。
情欲是一切关系突飞猛进的关隘,踏过了那个关隘,白秋就是再主张自己是哥哥,是长辈,都于心有愧。
*
环顾房间,他从梁上摘下一节咸肉,巴掌鼻息咻咻围着桌淌口水。
白秋清洗咸肉,屋子里还有三筐白菜,卖掉它们,再把屋顶给阿强,欠他的那笔钱就还上了,而代价是,白秋在村子也一无所有了。
“巴掌,又得辛苦你跟着我跑了。”
白秋拔下一片竹篾,绑在肉上。
“你跟着我这些年,都没配上小母狗,我都走了几家了,处的人能凑一桌麻将,你却没个狗媳妇。”
“汪!”
巴掌忽然叫起来,好像在说:“我不要小母狗,我只要主人!”
“可他们都想要小狗。”
白秋喃喃:“原隋想要小狗,厚儿想要小狗,王丰没回来,我猜也是在老家有了小狗,人人都想要小狗,你这条货真价实的狗却不要,是什么道理?”
巴掌:“汪汪汪!”
它说:“我不要小狗,小狗还跟我抢食呢,我要主人,要主人给我做咸肉豆腐汤!”
白秋边放肉边笑,像是真听懂了狗言语,和巴掌一唱一和地聊起了天,吊环小炉“咕咕咕”冒着油泡,白秋把盖打开,依言给巴掌盛了一碗。
成块的咸肉被竹篾扎着勒出厚厚的肥膏,雪白的豆腐被汤汁收的有些发黄,连汤带肉浇在提前掰碎的玉米面饽饽上,整间房只听见巴掌呼啦啦卷着舌头狂吸狂咽的声响,不到半刻就把食盆舔的油汪汪。
白秋看他爱吃,就把自己碗里的也拨过去一些,巴掌继续埋头,白秋与它说话,说着说着,回话的就变成了人,“秋弟,你在吃饭?”
刘强背着柴,像只巨鸟挡在门口。
白秋一怔,放下碗,“强哥,怎么了?嫂子还不肯宽限吗?”
他指的是交钱的最后时间,这房子,他以为能住到月底的。
刘强却连连摇头,紫皮山芋般的脸皱巴巴发出一道哀叹:“金玲把事说出去了,现在不光是她,她娘和她兄弟也不肯,大路小路来闹了三次,我顶着没让他们来找你,但最多再顶一次。秋儿,我就跟你说,你还是快些想办法凑钱,能补一点是一点,这样我也好帮你周旋。”
“是,强哥,你说的是,麻烦你了,但……”白秋回头看墙角的白菜,“这些明天卖一天,后天卖一天,加上房子,也就将将够,要还是差钱……”
“还差我就不要了。”刘强说。
他放下肩上的柴,进屋坐在炕上,白秋没烧炕,屁股一坐下去,从眼里钻出的风都凉丝丝。
白秋忙把碗里最后一点咸肉递过去,刘强也不客气,直接喝了一口道:“屋梁挂的鱼肚火腿,你也都自己吃了,大路小路最近还要来,留着也是便宜他们,不如喂给自己,反正也没剩多少了。”
“都是留着过年吃的,一年就攒这么些,今年的年,怕是不能在花溪村过了。”白秋低下头。
刘强愤愤地说:“我知道,可是我也不能把你接我家去,因为借钱给你,金玲老跟我闹,她妈也喋喋不休,非说我跟你好了,要不,干啥全村都不帮你,就我帮你?我是有理没处说,这亲结的,真气死了!娶个母鸡不下蛋,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娶了你呢!”
见白秋瞬间脸白,男人又咳嗽着努力圆了回来,“不过说这些也没意思,那时候你一门心思扑着小白脸,怎可能瞧见我?现在弄这么累,不也是因为他?秋弟,我就不明白,你是为他治病欠下的钱,既然他好了,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又没残废,就该他自己来还,凭啥你在这顶房顶地的?自己的日子尚且过的紧巴巴,离开花溪村,你哪还有下家?你要去流浪吗?要去要饭吗?秋,不是我说,你就应该找他,就算不在一起了,好歹把钱还你,你跟他两年,让他白睡了两年,难道他不该付出点报酬?就这么白玩?”
“哥,你别说了!”
“我不说你怎么办?!秋儿,我就是把零碎的账都抹了,你还是没法剩下余钱,你以后要去哪你给我个准信!不然,为了这房子,把你逼上绝路,我一辈子心都不安!”
第5章 小泥猪
“我进城吧。”
白秋咬咬牙,“去镇上找个活,既然不种地了,总要干点别的,也学点手艺,不然,可不真成要饭的了?”
“进城?不行吧。”
刘强摇头,“你在城里没认识人啊,你去了没人照应你,再让人骗了。”
“骗啥,我什么都没有。”
“就骗你这个人呗,人**,把你打晕了抱走,咋办?”
“不至于吧。”
白秋笑笑,“我都多大了,三十了,要绑也绑个年轻的。”
“强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去了镇上,先去送柴火的客栈问问看收不收店小二,收了我就住下,不收我再找,老话说的没错,活人还能给尿憋死?”
“秋儿……”
“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打住吧。”白秋抬起手,“我跟锦儿在断的那天就断干净了,给他治病是我自己愿意的,当时也没经他同意,事后也不要他补钱,我白秋卖了家中老房是不孝,但亏了你的钱不还,是不义!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今后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