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和他种的橘树
如果我能看见,我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他捏着我的手松开了。退开两步后开始笑,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含在胸腔里,一会儿从别处溢出来。
像是刚开始还压着,后来压不住就不想压了。
我觉得他肯定笑的前仰后合四仰八叉,像个王八。
真踏马煞笔。
我把嘴里的萝卜干吐掉,还是觉得嘴里有土味儿。
他把我放下来,威胁我说:“快吃饭,吃完我还要出去一下,不听话我真的会晒你。”
你晒,翻来覆去四面八方晒,晒不干我你就是我孙子!
但他完全不打算跟我计较,把我放下来搁在躺椅里盖好被子,对我说:“我先出去一会儿。”
你滚吧,不用回来了。
他像是能听见我的话,又低低的笑起来。我能感觉到他的两条胳膊撑着躺椅扶手,低头俯身看我的姿势,多少有点欺负人。
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哟,看来打算摊牌了。
他接着说:“你很有趣。”
说完就走了。
这算什么牌?
有尼玛的趣。
我在心里疯狂骂他,毫不避讳,反正他也听不见。
他松开躺椅扶手后,躺椅带着我晃了晃,初升的太阳错开他照在我脸上。
我听见他说:“我走了,等会儿回来。”
说实话,我看不透他。
他能把我从笼子里拖出来,也能把我按在水潭里差点淹死。他能给我铺床盖被子,还会拿鹦鹉念经折磨我。
他甚至会离开之前跟我说他等会回来。
我看不透。
他究竟想靠什么折磨我?
身体上的痛我不怕,心理上的?
笑死了。
我自己都不在乎还在乎什么?
可我很快有了答案。
他今天回来的很早,脚步声比平常轻快许多。还没进门就跟我说:“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驴粪蛋子?
呸!
他走过来拉过我的手,摊开我的掌心放进来一个凉凉的东西。
我一挑眉,心想这啥?
他把我的手跟那东西一块捂住,神秘兮兮的的问我说:“猜猜这是什么?”
猜?猜个屁。
你猜我猜不猜。
他也不理我,握着我的手凑近我的鼻尖。我闻到一股对我来说很陌生的味道,酸酸涩涩带一股雨后树林的清香,跟他之前身上的味道很像。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肯定这绝对不是驴粪蛋子。
他听起来有点兴奋。
“想尝尝吗?”
不想。
要尝你自己尝。
他也没像之前塞萝卜干那样逼我。
他松开我的手,任由那个东西在我手里变暖。
他说:“这是颗还没熟的果子,它要熟了以后才好吃。”
没熟你摘下来?
果然是个变态。
他不跟我说话了,可能转头去逗鹦鹉了,鹦鹉扑棱好几下翅膀,然后张嘴说了一句:“什……”
我听见他嘘了一声,鹦鹉就没音了。
什……什么?
是什?神?身?沈?深?慎?
听不懂。
但估计是怕我听见,所以立刻制止鹦鹉。
我管他是什么,不感兴趣。
他也没打算说,转头把我连人带椅子拖进屋。
“休息一晚上了,开始之前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嗯?
开始什么?
我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但我肯定不想。
他好像看了看我的表情,然后勉为其难的说:“好吧。”
接着我就听见他先洗了手,然后拿了很多东西在我旁边。磕碰的声音像瓷器,又比瓷器清脆很多。
像……
装了水的瓷器
我只能这么理解。
他没说要干什么,我也没什么要准备的。
只要不是蹲在厕所里吃饭,或者给我喂晒干的胳膊,诸如此类侮辱人的行为。
我觉得我都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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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还能写个三章,应该就完了。
第12章 他和他种的橘树
他说我其实并不想死,可我在等待什么呢?
我只剩下大脑还能思考罢了。
他捣鼓了一些东西,磕磕碰碰叮当乱响,却有种有条不紊的淡定。然后他拉过我的胳膊,将我的袖子推上去,我感觉有东西刺了我一下,他在一旁数数,我听见他数到三,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对我来说,睡着要比清醒来得容易,至少我只需要面对自己。
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我很小,躺在母亲怀中啊啊的叫着,父亲拿着拨浪鼓逗我伸手去抓,那时候我应该很渴望长大。
我还梦到战火之前,有人敲锣打鼓在村子里跑着喊着让大家快跑,却没有一个人会听疯子的话。
我梦到母亲给了我最后一块干粮,还梦到父亲给我扎的蚱蜢,我坐过父亲的肩头,拨乱过母亲的头发,我在院子里追着鸡鸭乱跑,还想拉着看门狗当坐骑。接过房檐的雨水,还偷过隔壁家的青柿子,没熟,涩的嘴都麻了。
然后我就被一巴掌打醒了。
“草泥马谁打老子!”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张嘴就来,疼痛却从四肢稍晚一步奔来。本来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也没法再黑了,只觉得舌根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