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和他种的橘树
我明白他们看我的眼神,孤儿不再是一个统称,连孤儿在这里也有了阶层。半夜我被人晃醒,送饭的婆婆悄悄带给我伤药。
她说:“快把药吃了,食物我带不进来。”
可我没张嘴。
“婆婆,这违反规则吗?”
婆婆对我说:“我偷偷来的,没人看见,你吃了我就走,不会有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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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和他种的橘树
但我不信。
我把头转过去闭上眼。
“我没伤,用不着。”
白天婆婆不在,她不可能知道我被光头丢出去了,这是有人故意放她过来送药。
我不想再猜单双了。
婆婆看着我,松垮的脸叹了一口气。
我猜她应该放弃了,接下来该转身走了。
大概她年纪大了,站起来都要手撑着膝盖才行。我扶她的手还没伸过去,一滴猩红的液体滚烫的落在我手背上。她一晃,就朝我砸下来。
血不停从她嘴里往外冒,她拿着药还往我手里塞,断断续续说一个字都要咳好几声。
“听、听话……”
我跪在她旁边喊人,不停的往小院门口看。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希望看到黑衣人和光头。
婆婆是他们的人吧,救救婆婆啊!
她满是皱纹的手冲我的脸伸过来,已经说不了话了。
我知道她想做什么,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手上。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记得。
我记得遇见她的那天,她第一次给了我一个馒头却并不想带我走,她说我像她的故人。
此刻的我再没有第一天来时的兴奋,我只觉得悲哀。
我错了。
如果再有一次,我宁愿接着露宿街头,在兵荒马乱的夹缝中求生。
可我没得选,没机会重来。
我不停的喊,一旁睡着的十几个孩子早就被我吵醒,但他们没一个人过来,他们挤在一起躲得远远的。
一直等到婆婆咽气,等到太阳升起,光头伸着懒腰从小院门口进来,黑衣人话都不说直接把婆婆拖走。
她穿着素色的袄子,看起来很多年了,雪白的袖口在地上拖行沾满了泥。
光头吆喝两声,三十八个孩子不到一刻钟就齐齐站好。
他们准备好上今天的第二课了,光头只瞥了我一眼。
“一般来说,在这个院儿是不见血的,但这两天特殊情况没办法。所以你们得听话,我是很好说话的。”
黑衣人收到光头的眼色把我拖过去,在队伍的末端站好,光头走到我跟前把手重重的拍在我肩膀上。
“一天搁你这儿死两个,我很看好你。”
我张嘴咬住他的胳膊,扯下一块肉之前被他一脚踹在肚子上,倒飞出去趴跪在地上,跟条狗一样。
这时的我第一次渴望长大和武力。
光头看了一眼带着牙印的胳膊,那点伤对他根本不算什么,而我已经用了全力。
他走过来一脚把我踹在地上踩着我的脸。
“原来四十个人,昨天没了一个,既然你落单了,那以后我就勉为其难跟你打对手。”
他的鞋底在我脸上扭了好几下,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把我踩烂。我被黑衣人架着站起来,光头摸了摸我的耳朵。
“小子哎,瞪我是吧。都给我看好了,今天教你们怎么打咬人的狗,好好看好好学。”
接着他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淤了一晚上的血吐他一脸。他骂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但我在他手底下下被打的像块破布。
我不明白,我没有害人,我也不想有人死,为什么他们都死了?
我在这个小院长到十三岁,终于等来机会杀了光头报仇。
黑衣人把我拖出去的时候,我根本不在乎去哪儿,我只想牢牢记住光头死的样子。
真踏马解恨!
小院的门开了又关上,跟我朝夕相处三年的那些人,像极了笼子里的禽兽。
他们看我的样子从嫌恶变成讥笑,好像在说……
看吧,这个倒霉蛋要死了。
我觉得他们比我更可笑。
他们活着难道比死来的舒服?
再见吧,再也不见。
我看见这时的天是深蓝色的,才想起昨夜下过一场大雨,今天的云很好看。
我以为我是必死的,可我没有。
这世界上总有很多东西不像我想的那样,总是超出我的预期。
他们戳瞎了我的眼,将我的四肢折断,喂我吃了毒药,并将我弄哑。
却保留了我的耳朵。
一群人按着十三岁的我把我变成一个废物,然后关进笼子里。
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世界只有黑暗和痛苦。
他们有人给我送饭,给我吃药,我只能按三顿饭一天来计算过了多久。
我并不想活,他们掰着我的嘴喂饭我就吐掉,一整天都靠着笼子不停的磕后脑勺。
大概五天以后,我等来了一个人。
我竟然在恶臭的笼子里闻到一股香味,有人用冰凉的手指扶着我的下巴让我抬头,我侧头咬了一口,咬空以后换来一声轻笑。
“呵,就是这么把你先生弄死了?”
先生?他也配!
可这人说话的声音竟然不似我见过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