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60
红烛燃烧着,段景忱看看烛影下的人,忧心的话一句也没说,走回他身旁,握着他手,带着他回了床榻。
洞房花烛,春宵一刻,人生最是得意之时,且不管它明朝如何。
视野是赤红的一片,他能感觉到段景忱加重的呼吸和微微发抖的指尖。
珍重再珍重地,掀开了他的盖头。
目光相对,段景忱喉咙滚动,分明他的打扮同每日一样,可洞房的喜烛照着,怎么瞧都却得他今夜万般不同。
痴情一片浸润双目,绵绵情意不必宣之于口。
大敌当前,他自然知道段景忱心里诸多担忧,撒着娇哄他:“忱哥哥,高兴些好不好,我想看你笑。”
段景忱于是抬起嘴角,对他笑了,眼波中却藏不住着酸楚,那是对他的愧疚。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要陪我送死么?”
他轻蹙了一下眉头,凑上前去,用嘴唇抵住段景忱的唇角,“不说了,今夜我们成婚,我不要说这个。”
比段景忱更加急不可耐,他把盖头扔在一旁,跪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深深亲吻他。
滚烫的唇舌伴着动情喘息,他从前也是主动的,可今晚却主动得让人心疼。
缠着,抱着,说不够,说还要。
还说,忱哥哥你不要担心,棠儿在呢,不会有事的。
这一刻,段景忱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自私,他根本是口是心非的,他放不开手,他不想让他走,哪怕真的只剩一时一刻能活,他希望是跟他一起度过的。
“别离开我……”目光癫狂,段景忱痴痴望着眼前人,将盖头又蒙在了他头上。
他的。
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叫夫君。”
向来是什么话都敢主动说的,今日他们成婚了,理所应当要改的口,他却不好意思了。
他掀开自己的盖头,从床侧拿过来方才没顾得上喝的酒,对段景忱道:“合卺酒还没喝,不能算成了亲呢。”
他娇笑着,一边说话,一边捏着酒盏,将杯里的酒往下倒。
段景忱看着他眼睛,直接张开嘴,仰面接着。
酒水一半入喉,一半顺着脖颈往下流,段景忱按着他脑袋,沙哑命令:“舔了。”
放在平常,他定是会乖乖听话的,可今日成了婚,他却任性起来了。
一路亲吻,偏就略过了沾酒的地方。
合卺酒醉人,美人更醉人,段景忱闻着他气息,比酒更上瘾。
往昔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
从见他第一面起,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这个人,什么教坊司花魁,什么仰慕宣王殿下已久,分明他隐瞒了真实身份,是有意接近他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难以自控地,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他。
就当他是肤浅,当他被一副皮囊所惑,或者,这人当真像外面传的,是妖精所化,擅用勾人的妖法,所以才会明知他危险,却一次次忍不住靠近他。
“小棠……”是醉了,他分明就乖乖地在自己怀中,近在咫尺的距离,段景忱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他了,回想今日拜堂成婚,仿若镜中月,水中花,浮生大梦一场,这梦若是醒了,天地不言,谁又能给他作证呢。
“小棠……”他想要把他抱紧,可身体莫名被卷入了混沌之中,眼前一片昏暗,手脚再不受控制了。
“睡吧,忱哥哥。”他静静跪坐在段景忱身边,温柔指尖将他发丝捋顺,又将衣袍替他整理好,而后从他衣物中找到了那枚兵符,浅笑对他道:“很快就过去了。”
最后一吻落在段景忱额头上,说好了要生死相依的人,洞房花烛夜,弃下他,独自离开了。
黑云压城,无月无星。
城郊密林中,晏林军两千人集结完毕,静待调令。
此去皇宫,殊死一战,一旦失手,他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处,。
但所每个人皆是决心坚定,大丈夫一生,手刃仇敌、洗脱污名,远比苟且于世更重要。
他此前曾在兰贵妃面前立誓——
“娘娘放心,不论任何代价,我一定取下太子首级,不枉费娘娘多年养育的恩情。”
这一战有多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向天地不畏的人,此刻面色一如这林中的秋风彻骨。
一身杀气,再不见平日的自在轻浮,他将刀柄用黑布一圈圈缠紧在手上,兵符高举,晏林军齐刷刷跪地听令。
“杀。”
夜色静谧,刀尖无声划破了都城,道道黑影像迅速蔓延的水流,很快逼近了皇宫。
越过朱红高墙,重檐庑殿顶,晏林军脚步在暗处密集前行。
他手握长刀行在最前,到达东宫,命令其余人先按兵不动。
敌众我寡,正面交锋是下策,最好能不废兵卒取太子性命,他准备孤身潜入寝宫。
轻松躲过巡逻守卫,他觉得有些蹊跷,如今皇上病危,宣王出逃,乃是危急存亡之际,太子自当严加防范,东宫的看守怎会如此松懈?
但眼下已经没有退路,他谨慎观察着周围,潜进了寝殿之中。
床榻上有人在熟睡,他眯着眼睛观察,压着脚步无声上前,没有心急动手,用刀掀开了那人身上的衾被。
唰的一声,一把匕首明晃晃朝他刺过来。
果然是替身,好在他有防备,侧身一躲,躲过了毙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