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47
这人当真没心没肺,不当这一趟行程艰险,在路上竟对着段景忱东拉西扯起来:“听闻袁家小姐花容月貌,姿色倾城,王爷,当真如此吗?”
段景忱不悦问他:“袁小姐姿色如何,与你何干?”
“随便聊聊嘛,路途漫漫,我怕王爷无趣。”
“你若是无趣,就挑些有用的讲,在背后议论人家女子,着实无聊。”
哇,宣王殿下,正人君子,他抿嘴偷笑,“我不是要议论人家女子,我就是感叹红颜多坎坷,想她父亲为官半生,一心为太子效命,最后却落得个满门被屠的下场,这袁小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这一趟回京作证,真能将太子扳倒便罢了,若是失败了,那她恐怕也难逃……哎。”他叹叹气,不说了。
段景忱垂着眼眸,沉默思量。
“王爷。”稍停片刻,他又问:“你说,等案子真查到太子那一环,皇上他老人家……会不会护短啊?”
他这话一说,段景忱目光瞬间凌厉了几分。
他一鼓腮帮,赶紧用手挡住了嘴巴,不再继续妄言了。
而段景忱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入宫,他探父皇口风时,父皇的反应。
这桩案子彻查起来势必震荡朝野,父皇即便护短,最多留他性命,东宫之位不可能再让他坐稳,他看着眼前一双扑闪的眼睛,知道他这是还有话,不说难受,于是对他道:“此处没有旁人,想说什么便说。”
“哦。”他点点头,凑近过来,神秘兮兮道:“我听说,皇上这些年一直偏爱太子,是因为皇后愧疚,王爷,当年……皇后为何会死在冷宫啊?”
段景忱皱起眉头,“你都是在哪听说的这些?”
“教坊司啊,那些当官的喝醉酒嘴上没把门的,这宫闱秘闻,我听说的可多呢。”
当年段景忱尚年少,还没被封宣王,时间太久,他记忆有些模糊了,他回忆着道:“那晚冷宫走了水,烧得什么都不剩了,有说是意外,也有说皇后是含冤自戕。”
“含冤?含的什么冤?”
“巫蛊之祸。”
他瞪大眼睛,“这个我知道,话本里常写,皇帝后宫的女人争宠,惯常用这种术法诅咒别人。”
都说了叫他少看些不入流的话本子。
段景忱道:“那年一嫔妃诞下皇嗣,还未满月便夭折了,死状凄惨,父皇在皇后寝殿搜到了下诅的人偶,一气之下便将皇后打入了冷宫。”
他想了想,觉得想不通,问:“若真是如此,皇后手段恶毒,皇上又为何会对她的死有愧疚?”
“恩情。”段景忱道:“没有皇后,当年,父皇坐不上这个皇位。”
是母妃先与父皇相识,也是母妃先嫁给父皇做妻子的,年少时的爱意也曾缠绵悱恻,可登基之后,父皇却立了别人为后。
曾几何时,母妃夜夜对着空阁流泪,那时段景忱年幼,不懂为何一个人心里,能同时装下那么多人,后来渐渐长大,他明白了,于帝王而言,情意是最容易舍弃的东西,或许相比来说,父皇是更偏爱母妃一些的,但那时他需要稳固地位,所以他立了权臣之女为后。
“还有。”段景忱深潭般的眼底像是藏着千言万语,幽幽道:“那件事是不是皇后所为,并未有定论,巫蛊源起苗疆,皇后是中原人,怎么会懂这个。”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看着段景忱此时目光,只觉得后背汗毛竖立。
不知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感受到了段景忱的怀疑。
皇后是哪里的人他不知道,但贵妃娘娘,正是苗疆人士。
贵妃未曾跟他提起过皇后之死,但她暗中替王爷筹谋多年,此事若真跟她有干系,倒也不足为奇。
他眼神闪躲了一下,而后稳下心绪,对段景忱道:“皇后要害人,何须自己动手,定是从江湖上寻的门道,你看她把太子教的那样子就知道了,她必定也是又蠢又坏,多半就是她干的。”
段景忱又是沉默,深邃眼眸隐于夜色中。
十年往事,不论真相如何,都过去了。
快马加鞭,一行人于日出前赶到燕郊镇,于一处隐蔽宅院见到了袁府千金袁盛榕。
京城家喻户晓的美人,果然名不虚传,一身素衣也能穿得楚楚动人,只是美则美矣,性子是太冷清了,见了人笑也不笑,对段景忱欠身行礼:“宣王殿下,可是要我出面指证太子了?”
别说,跟宣王殿下性子还挺像的,废话懒得与人说,这么个美女姐姐独自在荒村野镇躲藏了这么久,宣王殿下也不问问人家过得如何,直言回答:“劳烦随我入京。”
“殿下稍候,我收拾一下行李。”
“嗯。”
袁盛榕回屋子收拾,二人规矩在外头等着,以为姑娘家的东西多,要收拾上许久,然而没片刻人就出来了,只背了一个不大的包袱,“走吧。”
宣王殿下不懂怜香惜玉,他却是体贴热心,上前道:“袁姑娘就这么点东西吗,给我吧,我替你拿着。”
“不必了,是我父母的遗物,我自己拿着就行了。”
好吧,不勉强,他耸耸肩膀,目光在她身上好奇打量。
识一个人的心性还是简单的,这位袁小姐虽外表扶风弱柳,可看人时目光不闪,说话时语气不虚,是个内心坦荡之人,再加上她满门的血海深仇,当是不会背信弃义、临阵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