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4百年难合
牛皮纸质的档案袋摆上桌面,编号是大写的零。
他递来签字的钢笔,问:“你想接吗?”
何夕从拆开的口子抽出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的笔迹规规整整,字如其人。
——希望妹妹何夕成为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孩。
这份委托书没有规定合约时限,内容简单到只有一句话,委托人还忘了署名,怎么看都像是随手拟的草稿,不具备什么契约效应。
“我接。”
她拭了把泪,浅浅地笑了笑,拿过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掷地有声道。
“这个代理人,非我莫属。”
黄新鸿看着何夕泪中带笑的表情,暗慨后生可畏,青出于蓝胜于蓝。
若不是何夕在听过他的演讲后,将那一丝动然写在了寄向查林街的信里,他还真没有机会布这个“皆大欢喜”的局。
所以说,没有人逼,没有人诱,是她自己,选择了银舟与代理人。
这个孩子,比他原想的更善良,也更优秀。
因而,他笑慰道:“恭喜毕业,何夕。”
饭后,她陪着师傅去江边散步,吹风醒酒。
一艘艘流光溢彩的夜游船,满载游人,漫行江上。
年过半百的男人凭栏望着航道上的船只,目染忧伤。
何夕站在他身旁,垂眸看了看口袋里亮起的手机。
时雨发了张小满教她尤克里里的照片,还戏称何夕为师祖。
看到消息,她先是失笑,然后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出声道:“师傅,您不打算告诉时雨……”
若是抱憾而终,她会替她不甘。
“告诉她什么?”
簌簌寒风中,黄新鸿苦笑着摇了摇头。
“告诉她,根本没有所谓的难言之隐,你妈妈就是觉得你是个累赘才不要你了,甚至那些和你有亲缘关系的人,都恨不得你死在母亲肚子里?”
“何夕……我该这么告诉她吗。”
亲人和家人,不是一回事。
所以有些事实,还是至死不知为好。
何夕沉默,眼看男人眸间的沧桑被风吹乱,飞散着沉入寒江。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黄新鸿师徒一场,却好像从没了解过他一样。
师傅说,他这半生一事无成,永远在亡羊补牢,送人走远。
多少人羡他家缠万贯,叱咤商场,却看不见他在尔虞我诈间的浮沉,更知不得,这富埒陶白的身家,买不起避风的港,回不去崩圮的家。
何夕蓦然希望,上天能赐他崩溃的权利,可以不再挺着脊骨,以笑示人,被层层复加的身份缠累,连哭泣都做不到。
让他降落吧。
哪怕就一秒也好。
走到码头,师傅问她,有没有坐过这里的船。
何夕说没有,他就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两张船票,弯弯笑眼,对她说:“陪我坐坐吧。”
她看看岸边停靠的大船,寻思上面的救生设施应该挺齐全的。
“……好。”
今晚师傅最大,她什么都答应。
他们去候船大厅等着上船。
黄新鸿和一家带孩子的外地旅客闲唠,资深导游似的讲解着穗州的名胜古迹。
小孩趴在大人的肩头,调皮捣蛋去抓他的花白胡子玩。黄新鸿没恼,反倒扮了个鬼脸,逗得孩子“咯咯”地笑。
一艘归舟驶近,船舷上的霓光映亮水波粼粼的江面。
“看呐,何夕。”
师傅回头唤她,笑得深重。
“船靠岸了。”
第65章 64百年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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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渣色的黎明,圈起郊野的天。
山雀没精打采地窥一眼拂晓的天色,躺回鸟巢继续睡它的回笼觉。数九隆冬的山头,少了多数人类的烦扰,有种出尘远世的僻静感。
但今天貌似来了个存心找茬的家伙。从十分钟前开始,整片林子都是她的叫苦声。
“啊——走不动了——”
何夕一屁股赖在半山腰的石阶上,腰酸腿软,气喘如牛。
“小姑娘,加把劲儿啊,快到顶啦。”晨练大爷笑着给她打气,然后三步并两步,“噌噌噌”地拾阶而上。
时雨帮缓不过气的她谢过大爷,俯身把人扶正:“何夕,再坚持下。你不是要看日出吗,等会儿太阳都出完了。”
她指了指云端的旭日。
“还看什么日出啊……”何夕咳声咕哝道,“快猝死了好吧。”
她昨晚立下雄心壮志的时候,肯定没想过道阻且长,而自己体质太差,爬个小山丘,难于上青天。
时雨忍笑,说:“就你这个破续航,还敢跟我吹牛,说什么小学秋游爬山第一名啊?”
何夕歪歪嘴:“辩证地说,不是我变弱了,是这山长高了。”
她数了数剩下的路,也就几十级台阶了,视觉上却看着很远,仿佛将延伸到天上去。
……不想动腿。
何夕直接坐在山道上开摆:“时雨,我累,怎么办。”
一般脾性的人,看她冷脸嘴欠,应该很难遏制一脚踹她下山的冲动。何夕“欺软怕硬”,也就敢和时雨耍耍赖。
要治何夕,得对症下药。时雨想了想,浮笑道:“充个电好了。”
何夕:“怎么充?”
时雨敞怀:“随你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