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47
临关门前，小男孩忽然哑着嗓子开口，说了两个字：“乐乐。”
叶悉归顿了顿，“嗯，我记住了。”
他关上了门。
姜喜早就等在门口了。
她一直悄悄关注着里面的情况，但在门关上之前，她看到小男孩在床和垫子上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垫子。
她记得曾经的自己刚到家的时候，也是不敢睡床的，或者说是不适应吧。
所以她一直打地铺。
家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能立马醒来。
后来，是叶悉归送给了她一个全新的床垫。
是那个床垫让她第一次有了安全感，她才开始慢慢适应在床上睡觉的。
叶悉归为何对这些受害者的心理总是了解的那么清晰？
姜喜心理不由得冒出了这个疑惑。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安排好了小男孩，接下来就是两人的住处了。
姜喜来的突然，他也没什么准备。
所以，现在只能找了一个临时的备用间，让她先住着。
备用间里只有一个床，周围还堆着不少盒子，显然平时都被大家当成仓库用了。
叶悉归把这里打扫的很干净，“今晚你先睡这，可以吗？有些简陋，实在不行，我带你去重新找个酒店。”
姜喜直接坐在了床边，“没事，那孩子在这里，我住这也方便些。”
叶悉归点了点头：“他刚才告诉我他的名字了，叫乐乐。”
乐乐。
听名字他的妈妈也曾对他有过祝愿的吧。
不过——
“这是好征兆呢，至少他肯开始跟你说话了。”姜喜激动道。
叶悉归倒是平静，“嗯……好了，都弄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休息吧。”
姜喜看着他抱着的毯子，“你呢？”
叶悉归：“我去外面沙发。”
姜喜记得这沙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种软塌沙发了。
现在似乎因为有了住宿区，所以沙发都换成了工艺感极强的曲线硬座。
这要睡，那腰还受得了吗？
姜喜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忽然看到了什么，急忙站起来，“等一下。”
姜喜走过去，把看到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有一个帐篷。我睡帐篷里吧。”
叶悉归愣怔了一下，嘴角浮现起淡淡地笑意，“是想我陪你？”
姜喜没想到过他会说出这种露骨的话，顿色脸色一红，含糊道：“没有……我就是怕外面的沙发睡了你会着凉。”
“哦。”
叶悉归嘴角依旧噙着笑意。
但也没在多说什么，而是把帐篷拿了出来，直接在她的床边搭好，“好了，我睡这，你睡床吧。晚安。”
说完，他就直接钻进了帐篷里。
姜喜想要跟他换，都没有机会。
“那……晚安。”姜喜对着帐篷说道。
然后，躺回了床上。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她这一天几乎没有闲下来过。
身体很累，但是姜喜却没有什么睡意。
她来之前看过资料，乐乐一直被关在地窖里，从出生到现在，根本没出来过。
他甚至没有看到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现在这个世界突然袭到他的脸上，却连缓冲的时间都不给他，他们还要去逼问他过去的种种。
想想，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你睡了吗？”姜喜翻过身，问了一句。
许久，里面传来叶悉归略带沙哑的声音，“还没。”
姜喜：“你说，乐乐以后能健康活着吗？”
他已经七岁了，却和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才开始了解这个世界。
叶悉归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姜喜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才说道：“可以的……只要他想。”
她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笃定。
虽然有些奇怪，不知道叶悉归为什么这么坚信。
可到底也还是扛不住疲惫的侵袭，慢慢地她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因为一个噩梦猛然惊醒的时候，屋子里还是黑着的。
借着帐篷里的小桔灯，她发现帐篷开着。
她起身，发现里面没有人。
叶悉归去哪里了？
难道是小男孩出事了？
姜喜一下子睡意全无，赶紧跑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走廊尽头的窗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走了过去，轻声问道：“睡不着吗？”
叶悉归没有回头，看着窗外山坳里漫出的一丝暖霞，徐徐道：“今天的日出真美。”
姜喜也扭头看了过去，“是啊。”
清晨霞光一点点升起，把黑幕撕开，换上一片橙色绒布，柔和地照耀下来。
姜喜迎着日光，不经意地问他，“我来，你是不是不高兴？”
叶悉归有些诧异，“怎么会？”
“可你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
“不是因为你。”叶悉归无奈地说道，“我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
叶悉归不愿意主动谈的，她从来都不会多问。
姜喜往四周看一下。
山顶的湿气总是很重，窗户上升腾起薄薄的一层水雾，姜喜就着朝霞，把自己的影子挪到了水雾上。
然后画了一个笑脸。
“悉归。”
她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叶悉归回头，就看到一个笑脸，穿过明媚的阳光正对着他笑。
姜喜：“不管是什么事情，你看，太阳也总会对我们笑的，不是吗？”
叶悉归笑了，看着那个倒映在他胸口的笑脸，“是啊，总会笑的……”
*
姜喜这边无论如何，也要配合警方先从乐乐口中了解更多的信息。
但一时之间，他们也无法逼乐乐开口。
他能告诉叶悉归自己的名字，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了。
而且，乐乐在房间里也没有出来。
叶悉归说了，除非是他主动愿意出来，否则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他。
姜喜也只能在俱乐部里干着急。
不过，她才跟团队汇总完进度，就听他们说甘源来了。
姜喜本来要去接他的，但他知道乐乐在她这边，下了飞机就先过来了。
姜喜接到消息的时候，人都已经到门口了。
姜喜叫上叶悉归，急忙去迎接。
甘源作为国内最著名的十大律师之一，一直都是很多年轻后辈们的偶像。
只不过，如今已有七十多岁的他因为身体的关系，律所的事情他都不管了。
这次会亲自过来，这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甘老师，您怎么过来了？”姜喜忙把他从车上扶了下来。
甘源单手撑着拐杖，精气神十足地说道，“我听他们说了情况，那营救出来的小男孩还没开口吧？这和我以前遇到的一个案子一样，所以我想着来帮你们一些。”
甘源走着，看到对面来开门的叶悉归愣了一下，直接停下了脚步。
他的视线打量着他，甚至还拿出了自己的老花镜，半晌，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是……”
“甘叔叔。”叶悉归直接喊他。
甘源愣了一会儿，颤声问，“孩子，真的是你？”
“嗯。”
甘源眼眶立马就红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叶悉归脸上挂着少见的温柔，“嗯。”
甘源直接去握住了他的手，“孩子，你都这么大了，这么大了啊……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叶悉归显然也有些激动，“我也是。”
“你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非常好。”
叶悉归说着，还破天荒地指了指外面挂着的宣传海报，“我现在是一名职业摩托车手了。”
甘源颤抖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真好……真好……”
姜喜愣愣地看了看两人，完全不知道他们还是认识的。
“先进来谈吧。”姜喜提议道。
甘源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我啊，年纪大了，有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他看了看叶悉归，又看了看姜喜。
“行了，姜喜，有他帮你，问题不大的。我就不耽误你们工作，先走了。”
姜喜：？？？
甘源的性格还和年轻时一样利落干脆。
说走就走。
只留下一头问号的姜喜。
她到律所的时候，甘源已经是一个传奇一样的人物了。
他经手过的案例，很多都是他们平时作业的内容。
所以，姜喜当初在很多家律所投来橄榄枝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里。
只是，她到那的时候，他已经处于退休状态了。
所以两人的交集很少。
但从刚才他和叶悉归的熟悉程度来看，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她很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又是怎么认识的。
此时，同事却给她打了电话。
“姜喜，我们需要去现场看看，你来不来的？”
“来。”
姜喜看了一眼叶悉归，他了然地去里面拿了车钥匙，“我送你过去吧。”
“好。”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显然各有各的心事。
姜喜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是否该问。
或者，是否合适？
好在叶悉归察觉到了她欲言又止地样子，直接问道，“想知道我和甘律师怎么认识的？”
“嗯，你如果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
“没什么不能说的。”
叶悉归平静地看着前方，“我小时候的官司，是他帮我打赢的。”
小时候？
姜喜怔住了，“是什么官司？”
叶悉归：“跟乐乐一样。”
姜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