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月光37
十月的河水微凉,余让脱下鞋子刚踩进去就退了回来,有些不好的回忆冒头,他望着清澈的水面竟有种隐隐的恐惧。
那边的人群显然不一样,小镇里没什么游玩的场所,只这么一条小河也足够激发久居城市的少年们的新奇与热情,盛燃选了浅滩的地方,最深不过没至膝盖,吴老二直接脱了裤子穿着条三角小内裤,好死不好还一个劲往姑娘身边钻。
好歹男女授受不亲,沈青柠虽然没表露出什么,但被这么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色批围着转也多少有些不畅快。偏偏盛燃这家伙没注意到自家女朋友的窘境,光顾着跟祁年两人拽着块破毛巾捞鱼。
余让叹了口气,挽起裤脚再次下河,几步跨到老二身边,两只手臂卡着他的肚子,把这团肉球硬生生拖到了河边,吴老二不明所以,还叫嚷着他三哥欺负人。
“把裤子穿上。”余让累出一身汗,喘着粗气把花裤子扔给他,“小心被蛇咬屁股上,到时候肿着去学校,多丢人!”
吴老二还想逃:“才不会,现在才没有蛇!”
余让沉下脸,一手拉住他,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教育他:“把裤子穿上,你现在是大孩子,不可以随便脱裤子,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吴老二没听明白,但难得见他三哥这么严肃,想着还是别忤逆他比较好。
吴老二磨磨唧唧套上裤子,余让帮他把裤腿往上卷,奈何小胖子肉太多,卡在膝盖处再提不上去了,他无奈地拍了拍老二的屁股:“就在边上玩吧,深了就该打湿了。”吴老二哦一声,但也没按他说的做,不过余让无所谓了。
沈青柠徒手翻了半天石头,螃蟹没看见几只,螺蛳倒是捞了不少,不过看上去孵化没多久,小得都没法凑成一道菜。她擦擦汗,揉着酸疼的腰走到余让边上,跟他并排坐在石头上,递给他一支刚摘的野花。
小嫂子给我送花了,我接还是不接,在线等,挺急的!
余让咳嗽了两声,别开脸当没看到。
沈青柠索性把花别到自己耳后,软着声音跟他说话:“听盛燃说你也是双胞胎,你跟你弟弟长得一样吗?你看我跟我哥,我俩就不像。”
废话,你俩异卵,我跟余行同卵,能特么一回事么。
“一样。”余让小心地往边上挪了半个屁股,死死盯着跟兄弟戏水的盛某人。
沈青柠由衷叹道:“哇,那你妈妈好幸福,一下子拥有这么帅的两个儿子!”
余让的心脏抽了一下。
幸福?他跟弟弟的出生,带给母亲的似乎只有痛苦。
不,如果只有余行,或许就不再痛苦了。
“余让?余让……”
“嗯?”他从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茫然地看向沈青柠,“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你弟弟照片吗?我想看看!”
有,但……
“青柠!”盛燃叫她,“我跟年年抓到一条石斑鱼,你快把桶拿过来。”
“真的吗?来啦!”
盛燃向他递了一个眼色,好像在刻意为之。
不经意被略过的插曲,为这个彷徨的傍晚平添了几许惆怅。
活动结束,红色小水桶里装了三只螃蟹两条小鱼。
“才这么点儿,”盛燃惋惜地摇摇头,“本来还以为能凑一盘菜呢。”
“真残忍。”沈青柠从他手里接过水桶,借花献佛地递给吴老二,“小朋友,送给你。”
盛燃啧啧两声:“就地正法成慢性死亡了,还不如给它们一个痛快。”
余让迷茫了,就盛燃这嘴,到底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
小镇上可口的饭店没几家,最得盛燃心的还数那家与吴豆豆分别时吃的苍蝇小馆,大概都饿了,一顿饭胡吃海塞,盛燃喝了不少啤酒。余让想起了他喝醉的那个晚上,忍不住想笑。
“我订了两个房间,宾馆离老二家不远。”盛燃说,“等会儿先回去拿行李,再把老二锁家里。”
吴老二:“……”
“两个?”沈皓朗不解,“不多订一间?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就这破地方,能有两间像样的不错了。”
“那我们仨挤一挤。”沈皓朗坚持道,“以前我们也一起睡过呀。”
余让瞟了沈青柠一眼,心说这家伙该不会就是为了看着自家妹妹不让她乱来所以特意跟着来的吧。
“放过可怜的床吧。”盛燃踢了他一脚,“放过可怜的我吧。”
沈皓朗一愣,懂了。
余让干完一碗白米饭,终于鼓起勇气打退堂鼓:“那我先回宿舍了,明天……”
“啊对,”盛燃按住他,“你是得拿几件换洗衣服。”
余让:“?”
盛燃:“今晚你陪老二睡觉。”
WTF?
“好人做到底嘛小哥哥,”盛燃撒娇恶心人,“老二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今天我不方便。”
余让意识到了,贼船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他还没得及反驳,贼船上的另一位刽子手发话了:“去学校吗?我也想去看看,咱们能进去吗?”
“能。”盛燃飞快接过话茬,“节假日没人守门,一翻就能进去。”
主意打定,餐桌被飞快扫荡一空。十三中大门紧闭,盛燃和余让率先翻过电动伸缩门,沈皓朗先把他妹抱起交给他们,然后是碍事的吴老二,最后跟祁年一起稳稳落地。
学校里只亮着零星几盏路灯,他们围着教学楼走了一圈,又去盛燃的教室参观了会儿,最后漫步到篮球场,坐在脱漆的长凳上,吹着秋夜清凉的风。
余让感到些许难过,他自以为属于他跟盛燃的世界,正在被外来物种一点点侵蚀,腐化。而他唯一能与盛燃在学校里并排而坐的机会,竟也是外人所赋予的。
他不明白自己最近怎么了,这种忽上忽下没着没落的滋味一直折磨着他。
“我想尿尿。”吴老二拽了拽余让的衣摆。
“我也想,”沈青柠比余让先回答,“哥,你带我俩去呗。”
一行三人往教学楼方向走去,路灯下剩下三个人。
盛燃和祁年旁若无人地说着话,两位干干净净的少年将月色染上了一层洁白的霜。
这一刻,余让想逃。
“我去宿舍拿衣服。”他仓皇起立,从光明隐没入黑暗。
转过拐角,才想起来下午摸鱼的时候嫌钥匙硌腿,拿出来扔水桶里了,这会儿还得再折回去拿。
余让叹口气,转身往回走。
篮球场上光影斑驳,昏黄的路灯把人影拉得瘦长。
隔着围栏网,身穿同款T恤的两位少年并肩而坐,他们十指交扣。
在月光下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