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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月白色乘风而起,悬于云卷中心。在他的面前,徐若风的肉身已经被寒阙饮朱铃吞噬,整个铃铛露出暗红色。
宋槐嫌恶地皱眉:“早知道这东西有这么恶心,我就不做了。”旋即他又苦笑道:“不对,恶心的是我,是我的血肉啊——”
虎符现身,注入法力后欢喜场上空笼罩的穹顶应声从中间剖开,墨色的云卷带着雷暴涌了进来。
“嘶——”宋槐倒吸一口凉气,浑身被雨水打湿。“让我看看这个东西要怎么解……”
后方,幼吾肩上的伤口沾了水,疼得她龇牙咧嘴。
陈长安见状,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罩在后者的脑袋上:“多少有点作用。”
他说的是外袍,也说的是自己。
如今的陈长安,并不是当年呼风唤雨的神君衡胥。
虽然这样的场景,对于衡胥来说也有些棘手,但并不是无解。
“咱们,要不要去找赵岭他们?”幼吾抬起脸,试探着问道。
陈长安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幼吾敢在他面前称老大;如今他的神君记忆回来了,两个神仙一个比一个话语权大,她不得不问一声。
陈长安摇头:“还不是时候。”如今眼下的困局要紧,赵岭……他曾经有所耳闻,是下界难得的武功奇才。幼吾只有一身蛮力,自己又拼法力不过,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只要他回去——
陈长安想起宋槐的那道卦,自己还有百年的寿命,到那时同宋槐好好告个别,寿终正寝,再以衡胥的名义压回来——时间久了些,但不是不能成。
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百年又算得了什么。
幼吾简洁道:“哦。”
宋槐卷进云层之中,紫色与红色的光电交织。
陈长安等了半晌,直觉里又察觉到了不妙。
幼吾灵感敏锐,先一步开口:“我说……气味有些不对啊……”
“你闻到了什么?”陈长安问。
幼吾不确定地在雨中嗅闻,缓缓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醴奴的味道?”她逐渐皱紧了眉,将双手交叠捂住口鼻:“难闻死了……”
这就是不对的地方。
陈长安警惕地观察着云层里的细微变化,多股醴奴的气息不会凭空而来。要么是宋槐,要么是寒阙饮朱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调动起这么多的气息,必定不是好转的信号。
陈长安抿紧了唇,那种无力感再一次涌上了心头,揪得他往深渊里拽。
他喃喃自语:“如果……”
“嗯?如果什么?”幼吾的听力灵敏,下意识地追问。
陈长安再一次抿唇。
“说一半就不说了,真没意思。”幼吾叹一口气,“也就先生能忍你啦……”
陈长安刚才没说完的话是:如果他此刻自戕,是不是困局就能解了?
但是他又收回了这个念头。他不能这么做。
眼下并不是无路可走不说,就凭宋槐对自己的珍视,自戕等于夺他所爱。
宋槐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他的。
衡胥可以回去,但不能夺走他的陈长安。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槐,自己却什么也不做么?
陈长安愁眉不展。他想到从前不止一次有人在衡胥耳边说过:“如果掌握了醴奴血液,战场上的天兵都是不死之躯,无往不利,那九重天岂不是就能够一举荡平所有的反叛,高枕无忧地守护六界太平?”他们甚至想到了插手妖族的私事,企图凭仗临庭的能力让众生匍匐脚下。
当年的临庭被六界弹劾,其中恐怕少不了这些仙君的促使。
没人想做一件武器。
陈长安定了定心,拍一拍幼吾的脑袋:“小家伙,给你留句话。如果我死了,让阿槐千万要等我回家。”
“啊?”幼吾还没反应过来,陈长安一个转身便御剑飞入云层,直奔宋槐而去。
幼吾这才发觉为了掩住口鼻,她松开了陈长安的袖子。
“哎呀!”幼吾短暂地大叫一声不好,瘪了嘴也化为大鹏追了上去。
有什么可怕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宋槐忽然察觉身后一暖,余光瞥见陈长安的袖口,头也不回就骂道:“想死不会挑日子是不是?谁让你来的?幼吾呢!”
大鹏拍打着翅膀飞来了。
“……”好啊,一个个的都来送死。
陈长安握住宋槐的手指,轻柔地道:“我在后头看得心里痒痒,是你说我好久没打过架了,怎么能把我扔开呢?”他飞到宋槐身边,嘴角扬起完美的弧度:“要怎么做,我都配合你。”
说着,他抬手捻诀,与宋槐所书的内容别无二致。
宋槐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来就来了吧。小家伙在外围护法,长安跟我走。”
说完,阵势拉开,巨大的法阵立在二人身前。
“这是什么?”陈长安望向头顶。
“徐若风那家伙弄出来的,他想把醴奴的老祖宗召出来。”宋槐翻了个白眼。
“能行吗?”陈长安狐疑。
“我们压得住,他就行不了。”宋槐说完,第二层法阵加持出现。
陈长安紧随其后,配合得天衣无缝。
宋槐满意地笑:“可以嘛,就像操练过无数次一样。”
陈长安也很是满足:“所以你不该把我扔下,咱们既然好了,就要同进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