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盘·天花毕罗
想要替他洗头的时候,他几乎已经睡过去了。于是晏雪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捧起颜苏同的手安静而贪婪地亲吻着,从指尖到手腕。他纤细得简直不像成年男子,这样的纤弱里却蕴含着惊人的残酷。只是这双用来杀人和打鼓都一样有力的手,在方才的时候,却只是像敏感的琴弦一样颤抖着,在爱人欺压过来的爱抚和占有面前,无力地瘫软在彼此散乱纠缠的发丝间。真的得到他了。
像梦一样。
晏雪动作轻柔地抱他进卧室。颜苏同安静且疲倦得像只被雨淋湿的猫咪,一被放到床上就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晏雪试图用抱大型玩偶的姿势对他,他只微微挣扎了一下,把姿势调整到不必正视晏雪的角度。于是前医生绽开一个又窘迫又欣慰的笑容,贪心地紧紧抱住了他。
他把鼻尖抵在颜苏同潮湿的刘海上,轻轻叫他,“……同同?”
怀里的身体绷紧一刹,又认命地放松。
晏雪轻轻吻他,拨开刘海去触碰细洁的额头。他喃喃地叫他的名字,暧昧温柔。终于惹得颜苏同忍不住翻过身去,背对他。晏雪微笑,将他再抱紧一点。
他俯在他肩窝,低低地说,“同同,委屈你了。”
迟了多久才说出口的一句。多少含意百转千回。晏雪轻吻颜苏同鬓梢,将毛毯拉高一点,盖上他陡然颤抖起来的肩头。
一句便已说破,便已足够。
他终于慢慢仰起脸来,任晏雪的唇在他颈上轻柔游走。他低喘着不言不语,身体却缓缓贴紧了晏雪的胸口。
晏雪爱怜地吻了他肩上的齿痕,然后心满意足地拥着渴望已久的爱人,将脸孔埋进那头晶蓝长发。
他呼吸渐沉。
When I see you after long time.
I should greet with silence and love.
第三章 中盘·天花毕罗
我期待年华老去的时候我们依然相爱,当你在我身边微笑,我看到陌上花开。
巴勒莫的夜。深蓝锦缎夜空停了一轮白瓷的月。
HITOMI夜总会依旧人声鼎沸,新来的乐队大受欢迎。尤其是鼓手的SOLO,激烈鲜明节奏,几欲抓紧人的心狠狠拽出喉咙,再抛进炙热空气中徐徐融化。
那样的鼓。
那个年轻东方男子,抢尽全场风华。
丝蓝的发。甜润的眼。清秀的唇。
缪斯乔倚在门上,抱臂安静注视。哀绿绮思自身后抱住她,吻她后颈。这冰一样的美人悄然微笑,低低地说,“拉塞尔的人?”
乔耸了耸肩,“是啊,他的人。真想不到。”
她对漫步走来的男子招手,“Hi,老板。”
晏雪带着那种若无其事的微笑靠近她们。这漂亮的混血男子仿佛焕发出某种前所未有的光亮。透明般的蓝眼含笑,俊俏飞扬。
乔翘起红唇,嘟成一个完美的O字。“眼光不错呢,老板。”
晏雪只笑,不语,望向台上的目光却无限怜惜。
哀绿绮思淡然地笑,“发痴了,拉塞尔?”
“老板,你还没有给我们介绍一下呢。你的美人。”
晏雪的眼神微微动荡,一丝温柔怅惘陡然漫过。
“Jackal,Jackal Yan,他的名字。不过……”他露出一个怀念且恍然的笑,“不过,从前,他给过我的那个名字是,HITOMI。”
—Inuki—
陡然惊醒的时候,竟已是正午时分。
有人在我身边,在看我。那气息和感觉如此真切,以致将我那枫树糖浆般粘稠美好的沉睡活生生撕开。我下意识绷紧身体做好一切弹射和跳跃的准备,与此同时双手已经探向枪和匕首所应在的位置。
三个事实几乎让我脑部严重充血。
武器不在。
毛毯下的我是赤裸着的。
我看清了注视我的那双眼。
同一瞬间,肌肉从高度戒备的状态松懈下来。我放任身体重新贴上床褥,盯着他,慢慢吐出一口气。
突然之间很想大骂。
混帐东西,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他伏在我枕边,盯着我,耐心而傻气地笑。我说不准那是否是笑。他嘴角挑起的弧度其实很好看,有浅淡温柔的味道,让我想到黑夜花树间淡淡摇曳的月影。奇怪的,安详放松的感觉。
可是他看得我很不舒服。那种感觉,从未有过的感觉。纵然亲昵也陌生,惹出我的坏脾气。我了解这种情绪,不熟悉的东西我总是喜欢敬而远之。我讨厌无法掌控事实的感觉。
也许这真的就是我的懦弱。
而在他面前我总会不安。
我脱口而出,“看什么看!”
他轻笑,我所讨厌的那种笑,沉静了然,仿佛无所不知。
他伸手过来,我下意识闭上眼睛,感觉他的手指轻轻抹过我额头,拂开刘海,然后捧住我的脸。
他轻声回答我,用国语。我很惊奇。他叫我的名字,那音调简直腻人。我再次绷紧自己。
这个笨蛋。
他说:“看我究竟错过了多少,浪费了多少。”
那一句让我有些困惑,也有些难过。我不知道原因。该死的,我突然想起他似乎有个心理学硕士学位。
该死的医生。
他不依不饶地爬上来,开始毛手毛脚,像只大型犬一样笨拙贪婪的吻。我无声地叹气。再不做点什么就惨了,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我用力推他。他开始笑,牛皮糖似的死死地粘着。一切转瞬之间变成撕扯和纠缠的游戏。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被他紧紧压着,只能喘息。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笑容俊俏明亮,像个孩子。下颏被新生的须根涂出淡淡阴影,又有些奇怪的沧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