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佐酒·竹叶群青12
可是我不想将它保留下去。他说那很美。他透明的眼神初次凝注于那一方皮肤上时,我颤栗而寒冷。他吻了它,精致姿势小心翼翼,仿佛当它是活的。他说,他早就想仔细端详它了。可是你不知道它的来历,晏雪,你不会想要知道。
那花朵印证了我的过去,我的所作所为,甚至包括我初次经历的那个人。
真实的疼痛和虚伪的荣耀,果断的背叛和血腥的奔逃。你可知道那就是Inuki的记忆。
而我不再是Inuki。我不是。
我不要我是。
—Olivier Russell—
中意看他穿薄而软的白色衣裳。那并不是他特别喜欢的风格,但是他不怎么拒绝。如果质料分外舒服随身,被否决的可能性就更小。
像此时他身上那件栀子白纯棉罩衫,横在瘦巧锁骨下的一字领有些松垮。他伏在床头看书,那个角度有光斜射,肩头,领口和垂落的晶蓝发梢被晶莹光泽透成委婉渐层的光影。
无限朦胧。
如果谁不动心,绝对是百分百的呆子。
我扑过去压住他时他只微微皱了眉。如果他存心躲开,我早一头栽到地上。他支撑着把书推远一点,习惯地眯眼威胁,眼角便涌出微弱细纹,在吻上去的时候柔软颤抖。怀里的他纤细矫健,清楚感觉细薄皮肤下肌肉单纯本能地微涌。我鲜活美好的爱恋。将松垮领口向后拉开,便呈现美艳花纹。他怕冷似的微微耸肩,肩胛向中间挤出一个单薄V字,清润泉谷边盛开那朵漆黑蛊惑罂粟。我再也克制不住,拿过床头柜上酒杯,舌尖蘸了酒,沿妖娆纹理细细描摹。他呻吟着扭动身体,摇曳抗拒。晶蓝长发自颈根中分垂向两边,他挣扎着翻转过来,斜觑着我,表情陡然之间分外纤弱。
他轻轻说不要。嗓音低沉微哑。我只做听不真。用一点蛮力压服他,长发缭乱披散,他忽然开始抵抗,死活不肯让我触及背上刺青。
我再尝试的时候,他陡然用力,那不是弄情调戏。他推开我,同一瞬间又灵活抓紧,借腰身柔韧使力将我带回身边。我扳住他衣衫半褪的肩头,深深喘息。
他若是不收手,这会儿我怕是躺在了床下。
“同……”我叫。他只是蹙眉,艳丽眉目晕着几分清冷,懒懒拉上衫子。
“别闹了。”
我可不想就此罢休。趁他不防,扣住他细腰拉到怀里,便重新撩拨。他却当真恼了起来,气喘吁吁转身,漆黑眸子瞪得雪亮,死死盯了我。那眼神极其不同寻常。我便住手。
“别碰那花纹。”
他冷冰冰说。我有些不解,抱他在怀里坐着轻柔摇晃,他神色渐渐舒缓了些。
哄他安定,逗他开心的法子,我还不缺。
他低声重复,“别碰那东西。”
我不明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拒绝。“那很美啊。”我说。那一句却惹急了他。他冻僵般定定凝了动作,缓慢转头看我,又是那种凶暴眼神。
我想了想,便亲一下他脸颊。
他无计可施,叹了口气,重新松懈下来,任我学着摇摇篮的姿势将他在怀里辗来辗去。
沉默,良久。
“给我弄掉它。”
他说。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提出这个要求。我不明白原因。他不肯说。有开始便继续,他屡屡这样要求。低柔暧昧地,暴躁吵闹地,轻缓安详地,我不明白。他铁了心要除掉那方纹身。
他直勾勾看着我,“值得害怕的不是看得见的东西,是看不见的那些。”
他说你不明白,你不明白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他说,你觉得它美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怎样得到的它。他重复这些话的时候我便抱住他,不许他再说。或许我是虚伪的,我承认我想要听下去,想要知道更多。可是那双笔直凝视着我,或者穿透我直面我身后某一点的漆黑眸子,那个神情让我心酸。
他在我怀里微微颤抖,重复着。
你不害怕它,你不厌恶它,因为它不是刺在你身上。你知道它是怎样的。它在你眼里只是一朵花。可是我看不见也不想看见,我只能,也只有记得痛,记得冷,记得他们如何告诉我的那些。
他们说我永远弄不掉这个,永远摆脱不了了。
“我不信,你知道吗!我他妈的不信!”
他几乎是尖叫出那一句的。
我不知道他究竟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可是他努力想要摆脱那一切,摆脱那个名字和其之后的一切,Inuki。
他是痛苦着的。虽然他以冷漠相掩盖。
“那很痛。”我告诉他。的确这令我不愿动手。虽然那是一双我所自信的稳定的手。我太怕他痛。
他盯着我下最后通牒。
你不给我做,我就去找别人。你看着办。
要别人碰他?不如杀了我吧。
哀绿绮思迅速办理好租借手术室及医疗设备的手续,提前订了住院病房。乔为她斟来大吉岭红茶,暖香盈目。乔拂开长长裙裾,笑容一瞬绽谢如晚香玉。
“老板想干什么?”
“重操旧业也许。”英国女子用洁白指尖轻触爱人嘴唇,沾湿一点香浓。
“不管Jackal想要做些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也许只是简单手术,谁来做痛楚都一样,如果他不肯为这种事全身麻醉。但看着晏雪白衣白帽,整理手术用品手势熟练如数家珍,颜苏同还是心甘情愿地伏好在手术台上。
清透碧蓝眸子带一点窘迫注视他。“我怎么就答应你了。”
“你敢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