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你怎么在这儿?”,许斯庭终于肯转头看他。
“西藏不是佛教圣地吗?我何景川罪孽深重,来拜一拜。”
他自嘲自讽,字字如刀逆风扎过去。
许斯庭冷笑一声,一向骄傲自负的何老板竟然知道反省了?难得!
“那你应该去磕长头,从昆仑山一路朝拜过来,估计到时候你的罪孽能减少个十分之一,哦,不对,百分之一。”
“许斯庭!”
“是我,怎样?”
以前的讨好和低顺姿态全然不在,许斯庭说完心里并不觉得好受,相反她很难过,那种心里空荡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何景川往前一步,气氛紧逼,“就算我有罪也是法律说了算,不是你。”
许斯庭躲避眼神,“如果你追到西藏是为了问我为什么跟你分手,我劝你省省。”
一个月前她不告而别,搬家,手机卡注销,切断一切与何景川的联系方式,甚至他到警局报“人口失踪”都没露面。
没错,许斯庭按照自己早就铺好的线,步步为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何景川转头笑了一下,没说话,侧脸隐匿在布达拉宫的白墙里,孤单和落寞如同这漆黑长夜。
“你真狠。”,他气息如丝。
“没你狠。”,她笑着回应。
许斯庭说完倒吸一口凉气,忽来的憋闷让她眼前一黑,身体发软瞬间倒下。
失去知觉之前她听到有人不停叫她,“小斯,小斯!”
......
再醒来的时候许斯庭最先感觉自己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盖着被子,屋里空调呼呼地往出吹气,很暖和。
“醒了?”
许斯庭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猛地转头看过去,紧接着扑腾两下坐起来,直往后躲。
身穿白衬衫的何景川端过一个木制托盘放到床头柜,托盘上是一瓶药,而在布达拉宫见面时他穿的那件大衣就搭在身后的椅子上,安静而沉闷。
他没戴眼镜,以前一般也是不在公司的时候就不戴,但许斯庭觉得他戴眼镜更帅。
可能是眼前景象和回忆重叠,她想起曾经与何景川之间无数个疯狂的“春宵时刻”,他的床技称不上特别厉害,但次次都能把她弄得死去活来……
“已经分手了,你还怕我干嘛?”,何景川笑了一声。
“我怕你?!你是野狗吗?”,许斯庭骂完随手整理乱糟糟的头发,问:“这是哪?”
“我床上。”
何景川挑着嘴角,说得慢条斯理,明显是在挑逗。
“我是说,我刚才......”
“高原反应,我找医生给你看过了,没事。”
找医生?什么乡野村医?!
许斯庭掀开被子,双腿挪到床边,她得赶紧离开这里,何景川笑里藏刀,说不定那瓶就是毒药,她可不想给对手反败为胜的机会。
“想走啊?”
“……”
许斯庭一顿,她听出何景川话里有话,毁了人家上亿的身家还想就这么轻易走了?天下没这道理。
许斯庭俯身想要穿鞋,可鞋却被何景川踢到一边,脚底踩到地板,透心的凉直到头顶。
“鞋是我买的。”
LV品牌的一款运动鞋,刚出的时候何景川就给她买回来了,当时还蛮喜欢。
屋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许斯庭紧闭嘴唇,不说话。
“我看看……”,何景川盯着她的脸,左右晃头,忽然起身逼近,把许斯庭逼退着躺回床上,两人鼻尖的距离不足两厘米,呼吸都搅在了一块。
许斯庭双手撑着他的肩膀,紧闭双眼,心脏快要跳疯了。
“耳环也是我买的。”,何景川手伸过去,摸到她左耳,突然的接触让她魂灵一抖,眼睛倏然睁开。
许斯庭只有一个耳洞,每次何景川带她买耳环,付完款后都会被他扔掉另一只,理由是反正耳洞就一个,过几天再给她买新的。
回想那段交往,还真是宠到不行。
“把药喝了再走。”
鞋又被拎回来,何景川弯腰给她穿上,短暂两秒钟,许斯庭呆若木鸡。
“你以前特别听话。”
何景川把药拧开,塞到许斯庭手里,说:“这是治高反的药,管用,喝完我就放你走。”
许斯庭紧攥药瓶,骨节因用力而格外分明。
比自己大十一岁的男人,许斯庭从他身上看到太多值得欣赏的地方,在人心不古的商战中,在闲庭信步的生活里,他都是一个拥有无限魅力的人,谁也探不到他的底,永远在释放神秘而又让人着迷的力量。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她会彻底爱上这个男人,为他不顾一切,可命运这东西太捉弄人了,他们之间纠葛太多,注定不能在一起。
“行,我喝!”
许斯庭仰头一口干掉,那气势跟“慷慨赴死”没什么区别,喝完把药瓶往桌上使劲一放,光脚走到门口,没穿那双鞋。
“这个也还给你!”
许斯庭说完泄愤一样把耳环扯下来,扔到地上,耳环“咕噜噜”滚到鞋边,她开门走人……
留何景川独自的房间因为少了女人的存在顿时冷却,他泄气地坐在床边,愣神半天后急切地东摸西找,像“瘾/君子”一样,终于摸到仅剩一根烟的烟盒。
随着打火机的声音火苗蹿出来,烟丝烧得嘶啦嘶啦响。
分手对何景川这个三十几岁,经常被许斯庭称呼“老男人”的他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但这次的女人实在特别,特别到他不远千里一定要跟过来,因为有的事必须解决,有些话也必须说清楚。
等一根烟燃尽,何景川起身捡回那只耳环,用力攥进手心。
......
夜晚冷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
赤脚从酒店出来,许斯庭在旁边的小卖铺随便买了一双拖鞋,奇丑无比但是合脚,她又用手机查了一些有关高反的知识,什么症状以及该吃什么药来缓解。
可能之前何景川给的那瓶药起了作用,此刻她觉得神清气爽,尤其被拉萨夜晚的风一吹,整个人都飘了。
她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走到客栈所在的胡同口,刚要拐进去的时候被几声震耳的狗吠声吓住,说什么也没敢往里走。
拉萨的狗很多,路上随处可见,连绳子都没栓,许斯庭眼前这两只虽然关在拐角的笼子里,但嘶吼那架势感觉随时会从笼子里跳出来,再加上旁边是一个施工的工地,许斯庭彻底怂了。
她在原地画圈,想着怎么求救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刹车声,她本能朝后看过去,一个身影高大的人从车上下来,直奔她的方向,步伐很快。
如果说刚才许斯庭还是怂,眼下就是害怕了,月黑风高,这场景可一点都不梦幻。
待那人走近,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亮,许斯庭才看清那个人竟然是何景川。
等等,不是公司倒闭了吗?哪来钱坐这么好的车?还有心情出来旅行?再有,他竟然跟踪?
是不是要弄死她,然后喂狗?!
早知道应该打车回的,许斯庭心里一万个后悔......
“我送你。”
从重逢开始所有的猜忌和害怕都是许斯庭一人炮制的,而何景川的眼里一如往前,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许斯庭总是探不到他的底,既往种种,她领教太多。
“我自己能走!”
不远处狗吠声一直没间断,许斯庭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嗖嗖”往里迈步,何景川也一直在后面跟着,直到客栈门前。
院里的灯亮得通明,有住客在沙发上喝酒闲聊,许斯庭进门之前看了一眼何景川,说:“我不欠你,以后你也不欠我了!”
冷冰冰的话语垂直掉落地上,与砂石混在一起。
何景川竟然笑了,银边眼镜下的一双眼睛弯成月亮,英俊相貌和“坏人”完成挂不上钩,可很长时间以来他在许斯庭心里都是一个良心不善的恶人。
“进去吧,早点休息。”
没有辩解,没有气愤,声音也意外温柔,何景川抽烟多年,所以嗓音略微些哑,却很有磁性。
许斯庭抬脚要走的时候他在后面叫了一声:“小斯。”
“......我叫许斯庭。”
何景川张张嘴,没叫出口。
许斯庭一点翻盘的喜悦都感知不到,她长出一口气走进院里,任凭李婺叫她喝酒也提不起兴趣。
当晚,她买了一张去青海的机票,此地不宜久留,她跟何景川的缘分早就尽了,再呆在这里保不齐还会遇到……
那不是最终的结果。
相忘于江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