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瑽瑢轻轻说:“走吧。”未懿同我一致点头。
回房我给兰蕤学说这一幕,兰蕤骇笑,之后又感慨,“明天可惨了。”
提心吊胆过了一夜,次日送别萧未澈时果如兰蕤所言,小雅死活不肯回家,在门厅里撒泼耍赖,拖着未离绝不放手,整个人缠在他身上,剥都剥不下来,嘴里哩哩啰啰含糊哭叫,急得不知所措,又是两种语言混用,半晌听不分明说的什么。
未离俯身哄他,也急出一头汗,半点不奏效。小雅似铁了心不肯走,索性把外套都扯下来扔了一地,抱着未离不放。萧未澈本在门前安静等待,见儿子实在闹得不像话,大步上前。未雨想拦又不敢,迟了一步,未澈已欺近,不理未离,抬手抓住小雅后颈,轻轻用力,小雅便止了哭,四肢酥麻地软下来,被未澈利落提起。
未离当场怔住,似料不到未澈竟敢自他面前强行带走小雅,足足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疾步追出去,未澈已下了台阶,早有侍卫拉开车门,他信手将小雅向车里一丢,力道刚好教他在座椅上摔个四脚朝天,又没撞到自己。
未离尖声吼了出来,“萧未澈你这个混蛋!”嗓音都变了调。
未澈看也不看他,径自上车,简短吩咐,“走。”
未离已扑了上去,兰蕤一推未雨,未晞也早会意,兄弟俩同时冲上去紧紧扣住未离。雅爬起来扑在后窗上狠命敲打,小脸在玻璃上挤成扁扁一片,眼泪鼻涕汗水擦得窗上水渍模糊。车一发动,他抓得不稳,仰面朝天栽了过去,被未澈一把提住,按回座位上。
未离嘶声大叫,“你再敢碰他!”手掌已摸上他不离身的那只挎包,未雨脸色剧变,一把按住他的手,低吼,“别吓到孩子!”
未离重重一震,慢慢沉默下来,未雨压着他的手直到他彻底不挣扎,这才缓缓放开,轻声叫他,“未离……”
未离头一低,甩开两个堂哥,转身就跑。
过半晌有人通报兰蕤,园溪上通往天涯海阁的吊桥被升了起来。意即未离的住处同主宅暂时断了来往。
兰蕤苦笑,摆摆手示意不必紧张,对我耸了耸肩,“没关系,有后门。”
吊桥再放下来,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初冬了。兰蕤得到通风报信,丢我一叠文件和机票,笑说:“去看看他吧。”
我打个冷战,诧异地看他。兰蕤笑得益发温存,“这合家上下,他怕是只肯见你。”
我恻恻地跑去后园,不想拂逆兰蕤的意思。到未离房间,他正坐在地上,抱着那只巨大的平绒长颈鹿思考了一会儿,慢慢放进储物袋。原本满地丢置的玩具已经整理好大半。
我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他并不回头,过一刻低声说:“再来的时候,说不定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了吧。”
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胸口微微发闷,为他那一句话。
他抬头看我,视线有点茫然,忽然说:“那孩子临走还留下一只金鱼给我呢。”
我怔了半晌才猜到是那只浴室玩具。
他镇静下来,徐徐地问,“找我有事?”
我默默递给他文件和机票,未离看了几眼,将机票在手上拍了拍,忽地扔还给我,“给小央说,我要先去趟日本。”
“好……”
他突然露出个极温柔可爱笑靥,芙蓉般清香四溢,视线飘开去,仿佛满地幼花开谢,遍是回忆,“那孩子回去就打电话给我呢……真笨,还是英文日文一起用,听得累死人。”
我望着他便懂了何谓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回去同兰蕤说了,兰蕤失笑,答一个字,“好。”过半晌又说,“难得LN有心招待咱们家的人。”重音微微落后。
我看他一眼,他不动声色又一笑。
隔几日未离便去了日本,之后会转去Porcelain中京参加苏富比新年拍卖会。他家学渊源,其父萧遣缘便是西班牙著名古董商,未离自幼熏陶,功底自不一般。兰蕤安排他去中京,名为购求古物,其实不过想他散心。这一去自然要在那边过了圣诞和新年。萧家的新年聚会上没有他,老实说,在场的人大概都不大习惯。
他这一趟出门直到春尽夏初才返来,照例心情极差,闷声不响躲在后园。他一贯如此,大家倒也不以为然。
第24章
夏日里四华苑后园莲池边常有萤火。我太迷恋这园子的美。数百年前萧氏先祖规划园林时极有远见,园中自有地下水脉,自取自用十分方便,以此为本在园中开出溪流,辟出莲池,山水清嘉,林木亭亭净植,葱茏妩媚,只是总有几分阴气。
然而是金绿色的萤火,美如禁忌之瞳。
兰蕤陪我在池边停留,以掌心盛取萤光,我低头去看,光亮细腻动人如绒朵,映亮他优雅面庞。他微笑时眉弯轻扬,分外温柔,将萤轻轻度到我手里,他自身后抱紧我,轻轻唤,“优,我的优。”
他低下头吻我的时候,那只萤飞走了。
“你有想要的东西么?”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这个。
兰蕤温存洞悉地凝视我,“一个惊喜?或许。”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笨很无聊,羞惭得别开脸。兰蕤笑着重新抱紧我,“好了,好了,乖。”
隔日琅玕陪他出去,自午后到傍晚仍未回来,我百无聊赖地读完了一些书,没有心情用下午茶,傍晚时未离的管家打来电话通报未离出去了——约定俗成规矩,虽然并非监视,但未离的行踪基本需要保持在兰蕤掌握之中。
时钟敲过九点时我终于坐不住了,穿好外套出去。走到门厅时遇上了瑽瑢,被他那种安静了然的眼神注视着,我就知道自己没得选择,耸耸肩,“我只是想到大门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