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248
六道骸表情哼笑一声:[别把我和彭格列扯上关系,我也从来没给黑手党卖过命。]
……嘴硬吧你就。
我懒得就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和他多辩,转而观察起四周的颈项。
越看我就越是觉得奇怪,周围环境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医院的长廊,虽然明亮,但是透着一股没有希望的死气沉沉,和“游乐场”这三个字并不相符。
[不太对劲。]六道骸边走边和我说话。
[哪里不对劲?]
[我进来得太轻易了,守卫不堪一击。明明口头禁止所有人靠近,但是实际的阻拦手段却近乎于无。]
[你觉得他是因为自大还是自信?]
六道骸伸出了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门,随后一秒不停的走了进去。
我吓了一跳,但定睛一看,却发现门后并不是全新的区域,而是一条一模一样,毫无变化的纯白走廊。而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同色的门。
六道骸见状,反倒是提起了一点兴趣。
[你觉得下一道门后面是什么?]他在意识中问我。
我一边观察一边猜测:[我觉得还是一模一样的走廊,这里不是幻术,就是多层空间折叠,白兰还有这种技术吗?难道他的防御手段就是累死闯入者?”]
[也许。]
六道骸加快了脚步,很快他推开了第二扇门,结果也不出所料,仍旧是一成不变的纯白走廊。
于是继续往前,他仿佛不会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开门这个动作,而门后的景色始终千篇一律,毫无变化。
重复而又枯燥的机械动作足以使人发疯,但六道骸却拥有惊人的耐心。
即便是再平常的场景,循环无数次也变得惊悚了。普通人在这里可能已经精神崩溃了,好在在场的“两个人”都是精神力相对强大的幻术师,并不会被这种低级的心理暗示影响。
很快,在重复开到第九百九十九扇门的时候,六道骸一直毫不犹豫的动作忽然停下了。
他皱眉盯着眼前的把手,像是在犹豫。
[骸?]
我在意识中出声问他,六道骸却怔怔的,并没有及时回复我。
于是我也只好被迫同步盯着门把手发呆,这里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明明是如此压抑的场景,我却不觉得讨厌,甚至对门口的事物产生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期待,仿佛那里面有什么和我休戚相关的东西。
……想知道里面会是什么。
……要是我本人也在就好了,现在就可以不管六道骸,直接走进去。
诸如此类的念头充斥了我的大脑,我一边觉得突兀和不对劲,一边又难以控制这种想法产生。
作为可以催眠的幻术师,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被精神操控,以上这些念头都是来源于我自己,像是
某种强烈的预感。
六道骸的双眼定定地注视着眼前雪白的大门,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但是我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没有听清。
[后面有什么?]正在给我开意识共享的六道骸也察觉到了我此刻焦灼又矛盾的心情。
我犹豫了两秒,选择实话是说。
[不知道,只是预感而已,我想进去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六道骸的脸色有些发白,然后他抬手,将这最后一扇门打开了。
——门后的画面终于出现了改变,我看到了刺目的光线。
六道骸缓缓走了进去。
我的精神高度紧绷,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在吸引着我,但是意外就在这一刻降临了。
就在六道骸完全走进去的下一秒。
我和他之间的联系,忽然断开了。
毫无征兆,令人猝不及防。
他的身体在抗拒走进这扇门。
就在他站在那第一千扇门前的时候,六道骸的骨骼震颤,像是有电流经过。
[骸?]耳边传来了她细细的声音。
[我从没打算为你出生入死。]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于是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答复。
明明是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六道骸的思维却弥散片刻,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他曾经听到过的一个故事——那是大概是十几年前了,他尚且年幼,和一群差不多年级的少年,缩在黑手党的地下实验室,等到一场又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不过即便在这种压抑又朝不保夕的时刻,人只要活着,就还是会乐于去找点乐子,哪怕聚在一起说点没头没尾,胡编乱造的故事。
传说世界上有一种可以迷惑人心的花,没人见过它真实的样子,因为所有人在闻到它所散发出来的幽香之后,就会神志失常,随后陷入永恒的幻觉。
被花香影响的人会主动去做一些正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比如投身烈火,淌入汪洋,在极寒之地褪去所有保暖的衣物,最后面带着微笑死去。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牙酸的表情,唯有六道骸不动声色。
说这个故事的人在半个月之后就死于一场移植手术,但这个故事六道骸却一直记到如今,他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么,明明也没有很喜欢这个故事。
而此时此刻,他却真的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花香。
[我想进去看看]
不过我不是那些会因为幻觉丧失生命的人,六道骸想,大不了就是舍弃眼下的这具身体。
于是他推开了门。
被单方面切断和六道骸的精神联系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十分担心他的安危。毕竟六道骸现在所用的是里奥的身体,哪怕真的发生他也解决不了的危急,大不了直接抛弃这个的马甲,转头换个肉身,照样兴风作浪。
会议室里的人不明所以,只有库洛姆,因为和六道骸心神相通,所以察觉到了一点异样。
“骸大人……”少女的神情紧张。
我低声安慰她:“就算打不过,他至少跑得掉。”
库洛姆虽然仍旧不安,但仍旧强打精神,勉强朝我笑了笑:“嗯……”
但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徒生。
库洛姆的双眼忽然失神了一瞬,随后她发出了一声受到重创般惨叫,随后她脸上的血色尽褪,化成纸一样的白。
与此同时,她原本还正常的腹部忽然发生了诡异的凹陷,仿佛身体里的内脏在瞬间消失了一大半——十年前库洛姆才接触幻术没多久,只是个半吊子幻术师,因为车祸缺失的内脏,一直是靠六道骸的力量勉强维系的。
库洛姆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她身后六道骸的真实状态。
我唰的一下站起来,一把揽住少女的肩膀,同时空余的那只手飞快按住她的腹部,用幻术重新构建了内脏。
——少女干瘪扁平的腹部逐渐鼓起,重新恢复了正常。
库洛姆这才勉强缓过一口气,她挣扎着握住我的手,眼泪已经同时涌了出来:“……骸大人!”
我面上仍旧维持着镇定,但是心中却也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
理智告诉我,六道骸狡兔三窟,经验丰富,没理由在这种时候翻车,但库洛姆的表现却让我不得不动摇。
就在我心神不宁的时刻,我忽然头一晕,随后眼前飞快闪过数个毫无关联的画面,像是有人强行将这些塞进我的大脑。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经常与我精神互通的六道骸。
我想要反过来追溯他的位置,却发现对方仿佛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来路茫茫,若有似无。
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却无法判断他的位置。
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我用力掐了把自己,逼自己集中精神。然后摒除杂念,努力将六道骸传递到我脑海中的画面镌刻在心中,确保自己不会忘记。
——一张地图,一份基地的内部构造图,最后,还有一张绘着人物的卡片。
卡面上绘着一个倒吊在树上的男人,而他的双手被缚在身后,无法动弹。
这是塔罗牌的第十二张牌,倒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