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再拥208
他几乎能想象到,平日里李见珩下班回来,是怎么把鞋子一蹬,懒洋洋躺在沙发里查阅资料。
他正出神看着,李见珩忽然贴过来,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他就听见李见珩偷笑一声,话里也含着藏不住的得意:“怎么办?你又在我身边了。”
段澜说:“……你不准亲我。我只是答应和你住几天,没有别的意思。”
“为什么不准?”李见珩说,“我很喜欢你。”
段澜说:“你不要太喜欢我……我怕不值得。”
“你觉得可能吗,段澜?”李见珩故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不喜欢你,喜欢谁?”
除夕夜两人连电视都没有打开,段澜说困,很早就躺在床上。
一居室,当然也只有一张大床。段澜靠里躺在贴墙一侧,李见珩坐在外边。
段澜裹着蓬松的羽绒被,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好似睡了。但李见珩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段澜根本没有睡。
——以前李见珩不在的时候,他习惯面朝墙壁睡,把额头贴在冰冷的墙面上,减少自己胡思乱想的可能。但年少时,一旦李见珩在,他会靠着李见珩的胳膊……甚至躲在李见珩怀里。
李见珩并不打扰他,只是捧着笔记本电脑敲键盘工作。等过了零点,不远处珠江之上放起烟花,一朵朵盛开又转瞬即逝,被平静的江水一照,仿佛天地之间都是花火。
李见珩欣赏了一会儿:“要去看看吗?”
被子里就传来闷闷的一声:“不去。”他说,“大冷的天,去干嘛?”
“不愿意去,在阳台上看看也可以。”
段澜忽然翻过身来:“我在这儿看就行了。”
李见珩倚在床头,微微朝阳台那边侧着脸。
段澜的目光只在烟火上停留片刻,就悄悄地转到李见珩脸上。烟火照进他的眼睛,勾勒他模糊的轮廓,叫段澜忽地想起过去的很多瞬间:丹南大雪纷飞,江边烟火……那时他和李见珩一起坐北上的火车,李见珩笑着在结了一层雪雾的窗上画小猪,以为段澜在看窗外的雪景,却不知是在看他。
这时,他也不知段澜看似凝望烟火,其实还是在看他。
醉翁之意,山水不自知。
烟火很快停了,像是没过瘾似的,李见珩喉结微动,忽地说:“如果还有机会,我们再到北方去。”他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想放多少都行。”
“你还记着呢,”段澜垂下眼,“会有这一天吗?”
李见珩笑笑:“会的。”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小红包,在段澜面前晃晃:“给你的。”
段澜不收:“我过了这个年纪了。”
李见珩塞到他手里:“多大在我这儿都还是小孩。”
见段澜握住了,他又狡黠一笑:“收红包,你该说什么?”
段澜:“……还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
“算了,”李见珩无奈,低头在他鼻尖落下一吻——甚至更过分,用牙齿咬了咬,“新年快乐。”
“……你是狗吗?”
“我属兔。”
段澜刚又翻过身去,听见李见珩忽然说:“你不要着急。”
段澜一愣。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我不害怕。不管怎么样,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有一天你真的扛不住了,那一天到来,我也不会拦着你。一生只有这么短,过一天少一天,有一分钟能拥有……都让我觉得这一生是值得的。哪怕我会贪心,想再多要一分钟。”
“最残忍的不是死别……”
“而是生离。”
“别对我这么残忍,可以吗?”
他终究没有给李见珩什么答复,但李见珩悄悄把手蹭过来,握住他的手时,段澜没有挣开。紧接着,这个人就得寸进尺,胸膛也贴了上来,长臂一揽,把段澜带到怀里。
段澜警告他:“到此为止。”
李见珩就忍不住蹭蹭他的脸,亲亲他的耳垂:“好好好,就到这里。”
段澜闭上眼睛,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迷蒙睡去,再睁眼,一夜无梦。
过年,他没有什么亲戚要走动,也无意上街出门,只是被李见珩撺掇着,才去电影院看了两场电影。
无事时,李见珩就在书桌边工作。
电脑旁凌乱堆了半米高的工具书,最底下压着一本沈老师的精神病学第六版,黑色漆皮封面,又宽又厚,像个砖头一样躺在桌上,段澜闲极无聊薅出来翻了两页,就抱着大砖头呼呼见了周公。
不知李见珩是怎么念下去的。
李见珩不喜欢点外卖,做好了饭就来叫醒他。
在国外求学的那些日子,他被迫学会下厨,最拿手的菜不过是番茄炒鸡蛋,以及一道清蒸黄骨鱼——总是那些最便宜的食材。可有时李见珩开车找导师、同事有事,或是接到电话要在对口学校代两节网课,就不在家,嘱咐段澜点健康些的外卖自己解决。
他很晚才回来,看见段澜一个人安安静静趴在阳台上,问他吃饭没有。
段澜说没有。
李见珩眉头就皱起来:“为什么不吃饭?你又不听我的。”
段澜说:“不想吃……不想点。外卖来敲门,不知道怎么见他,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李见珩才发现他轻微的社恐已经影响了正常生活。
李见珩跑了一天,已经累得头重脚轻,却还是默默爬进厨房开火做饭。下一把鸡蛋面,撒一点葱花,猪油生蚝老抽一倒,煮一碗阳春面。
他看着段澜低头拿筷子挑面条玩,蒸汽一漫,他鼻尖上凝出两颗汗珠,李见珩心里忽然想:真好像养了只小猫似的,哄着顺着,做了个乐在其中的饲养员。
真正的小猫——那只奶牛猫——倒是悠然自得,该吃吃该喝喝地在李见珩家里睡大觉。
李见珩说:“我不在,你能饿死。”
“是啊,”段澜说,“我是个废人。”
李见珩不允许他做废人,想方设法带着他回到正常社交世界里去。
所以在楼下菜市场买苹果时要挑三拣四:这个磕了点皮,那个半生不熟,气得铺主人连踢带踹让他拿着他那二斤苹果滚蛋。李见珩就把手一摊:“我被楼下大妈拉入市场黑名单了,咱俩不想做饿死鬼,就得靠你下楼交涉。”
段澜:“……”
“你是不是有病。”
他后来发现李见珩是真的有病。
李老师有很多快递,大部分时候是各种大部头,偶尔也有一些电子产品:李见珩对烧钱的奢侈消费毫无兴趣,唯一让他大手大脚、一掷千金的,就是各色更新换代的智能手环、手表、手机。
有时他不在家,段澜被迫开门替他收快递。李见珩回家来一看,地上有顺丰纸箱,问:
“是一个瘦高的快递员送来的吗?”
“嗯。”
“你和他说话了吗?”
“‘快递——李见珩家,是吗?’我就说是。”
“下次可以把‘是’也省略。”
“……不是你让我多和人社交吗?”
李见珩笑笑:“但有时也不愿让除我以外的人见到你。”
段澜对他无孔不入的占有欲叹为观止:“你是真的有病。”
“对,我怎么病的,你还不清楚吗?”
等元宵节都过完了,各行各业彻底回归正常工作,李见珩回去上班。
开春的时候,各色流感肆虐,医院里人多、忙。春天发梦,连精神科的病人流量都激增,李见珩经常很晚到家,不及多休息,一个电话又被叫走了。
那天他难得早些下班,忍痛买了海鲜、牛羊肉回家,准备给段澜做顿好的,一推门,却发现玄关齐齐整整摆着段澜的一双拖鞋,人却消失了。他打电话给沈崇,得知段老板没回酒吧,也没回自己家。
行李也还放在房间里,李见珩问:“那他还能去哪?”
沈崇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忽然问:“今儿是不是二月二十三?”
李见珩扫了一眼墙上挂历:“是啊。”
沈崇说:“那没事了,每年这天他都会消失一会儿的,半夜就知道回家了。”
“二十三是什么日子?”
“不知道。”
李见珩按捺下心中莫名烦躁,在客厅里乱晃。
晃着晃着,他忽然浑身一顿,猛地想起来:
二月二十三,是周蝉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感觉李老师好像一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