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事就好7
她的名声,秦府的名声,甚至是她母家的名声必然会为之所累。
而且她的儿子年后可是要参加春闱的,要是被这件事情连累了……
可是秦伯民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丫鬟小厮们的月钱尚且不论,冬日以来府里每日要烧的碳火、厨房里的吃食采买、新春将至各院要添的新衣服……”
若是没了秦氏铺子,她便只能倒贴嫁妆让秦伯民去交际应酬,“这铺子只说冬月这一个月的月便有两千两……”
她实在是舍不得。
一个月两千两?!
秦伯民咂舌同时有些心惊,那一年就是近三万两的收入。
三万两,他勤勤恳恳做官二十年也没有这么多的积蓄!
秦伯民没想到二房随手给的一个铺子一年就能挣这么多钱。
刚刚还心有不屑的他,一时间心里也生出些不舍。
但是流言已经四起,要平这流言,这铺子就必须要给。
半晌,假大方又好面子的人想到什么似的,挺直腰板。
“那铺子是二房她叔叔婶婶给妩儿准备的嫁妆,我们自然应该是放在她的名下的。”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谦谦君子模样,说话却愈发的意味深长,“但是妩儿说到底年纪还小,可不一定能管理好这个铺子,你这个做母亲的关键时刻可要帮帮她……”
“她要是真的守不住铺子,我们再拿回来也是可以的。”
终于想到了两全其美的法子,秦伯民的脸色这才稍霁。“不只是秦氏丝绸,田产铺子也要挑几个好的给她。”
“你明日便带好田产地契去官府办理,我会帮你打好招呼。”
如此这般,才好堵住悠悠众口。
他又饮下一碗羊汤,意味不明地说着。
“你对她好些,今日裴小将军可已经策马回京了。”
寒夜寂静,青砖冷硬,秦家家祠的窗不知何时破了一角,寒风争先恐后地穿过那破损的角落打到秦妩的身上。
被老妈妈押到祠堂的秦妩受冷风吹着,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跪坐在一个破旧的青布蒲团上,面前是高大的深红色雕花供桌,贡品红烛后面是秦家的列祖列宗。
“小姐。”
祠堂偏僻,平日里少有人来,因此她身边的青橘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躲躲藏藏意思。
她走近看见秦妩一如往常一般跪得板板正正,心里有些难受,“我看过了,夫人那边的妈妈早就走了,咱们休息休息,偷偷懒。”
明知道秦妩是认死理的人,青橘还是忍不住不劝。
“不行,列祖列宗都看着呢!”
劝得次数多了,青橘都能猜到秦妩会说什么。
“行吧。”幸好她早有准备,只见她递过来一个松软的坐垫,“那换个垫子跪总行吧?”
那个半破的蒲团硬得跟个木头似的,秦妩的膝盖每次都要青紫好几天。
“不换个好垫子,哪熬得过天天罚跪呀……”
青橘不是秦府的家生婢,她是秦妩从人伢子手里救回来的,因此这心自然是向着秦妩的,语气里带着的怨念也重了些。
“青橘。”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秦妩打断。
青橘明白她又要讲什么“子不言父母过”,于是不再说话。
只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袱,包袱里是一封信和一碟糕点,还有一根挂着糖浆的糖葫芦。
换了话题。
今日是裴小将军大胜南辽班师回朝的日子。
因为近日里总流传着他受重伤的谣言,秦妩不放心就差青橘去看看。
“小将军去宫里了,但他猜到我会来,专门派人在哪等着我呢,还嘱咐说一定要把包袱给到小姐。”
秦妩展信:
别瞎想,小爷好着呢!
附赠南蛮边境传统糕点,想着你会喜欢。
那字迹如刀削一般凌厉潇洒,想来不会出自第二个人之手。
裴容带回来的糖葫芦一串有秦妩半截手臂那么长,被串起来的山楂个个又大又圆又红,泛着橙红色的甜蜜糖浆均匀的挂在山楂的外壳上,形成了一层脆脆的糖衣。
但是更符合秦妩口味的是那一包不知名的点心,被捏成了可爱小兔的摸样,看着软糯无比,还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奶香。
“小姐,你不尝尝?”
堂外夜色如墨,青橘听闻秦妩是还未用中膳便被罚到此处的,因此特意将糕点往秦妩面前放放。
“不可。”秦妩虽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却将这些东西推远。
她现在可是在祠堂中领罚,看管的嬷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过来瞅一眼,如果让母亲看到她在这吃点心,怕是又要气到头痛的。
将信纸和信封一起用烛火烧掉,她又用手帕将灰烬包好,一并递给了青橘。
“你赶快将这些东西都包起来带回院中,若有人问起,只说是你回家探亲带回来的吃食。”
青橘聪慧,今日出府用的是“回家探亲”的由头。
“还有,你在府外有没有信得过的人?帮我查个事情……”
静下心来的她想起那搅得自己心神不宁的噩梦。
那梦太真实了,她总要弄个明白。
只可惜自己身在内宅,又是女儿身,做事有许多不便。
幸而青橘在府外有个堂兄。
收拾好这些东西,嘱咐好青橘,空荡荡的祠堂又只剩她一个人。
她双手合十,跪得更加规整虔诚。
刚刚相见只是短时间地瞥了一眼,她无法仔细分辨裴容是否受伤。
如今得到这人亲自的答复,她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喃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此时十方无量世界……”
她小声背诵着《地藏菩萨经》。
白云寺的空一大师曾提点她说,若想为亲友祈福,每日诵读三遍此经即可。
秦妩十分恭敬地向前一拜。
“感谢救苦救难的菩萨,信女愿遵守诺言,接下来一个月一日只吃两餐,还望菩萨继续保佑裴小将军平安。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清亮坚定的少年调笑。
“一日只吃两餐,那可不就苦了我们家妩儿!”
闻声抬头,就看见从乌色房檐上,如水的夜色中,飞下一个穿银色云纹白袍的俊美少年郎。
气宇轩昂,英姿不凡。
“我回来了。”
不再是在秦问津面前故作不熟的模样,少年站在她面前,弯着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