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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寻常的任务之后,Shaw和Root走进一家食品商店。
看着正在挑选意大利面的Root,Shaw随口问道:“仿生人要吃饭吗?”
Root宽容的看了她一眼,说:“不用。”
Shaw百般聊赖的将一罐番茄酱丢进推车,问:“那你买这些做什么?”
Root仔细阅读了意大利面背后的成分,说:“你需要吃饭。”
Shaw斜靠着推车,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看不出来你是家政款。”
Root再次宽容的看了她一眼,保持着一种好脾气的耐心,否定道:“我不是。”
Shaw提着购物袋,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两旁偶有落叶飘下,Root吃着一只冰淇淋,脚步轻快。
Shaw忽然问道:“那你是什么……”
她忽然找不到形容词,Shaw对于仿生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态度,但她面对Root,说不出那些词语。
Root没来由的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现在向导越来越少了吗?”
Shaw沉默了。她当然知道这件事,近年来向导数量锐减,塔为了此事焦头烂额,北极光作为塔内最负盛名的组织,本应该在这件事上做出努力,但他们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一瞬间,许多旧事冲入Shaw的脑海。那些已经褪色的画面里,她曾经的搭档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而她抿紧的嘴唇宛如刀锋。
有人评价过Shaw:“感情方面还不如仿生人。”
这算不上什么赞誉,但Shaw欣然接受。
在Shaw的沉默里,仿生人向导继续说了下去,Root声音甜腻,眼神毫无波澜:“既然向导越来越少了,那么,便制造新的向导。”
Shaw想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但Root吃光了手中的冰淇淋,话变得格外多:“为了人类的傲慢,我应运而生。”
经过一只垃圾箱,她将冰淇淋包装顺手扔了进去。
太阳高悬在天空之中,连一丝白云也无。
异变来得毫无征兆。
Shaw走过转角,忽然退了一步,按着Root的腰,让她退回了刚刚的位置。
她感受到风的气息,与平时有些不同。
温度高了零点二度,或许是有什么□□正在附近,打开了它的触角,等待着吞噬路过的行人。
Root向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Shaw对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Root心领神会。同时,她察觉到Shaw的来源,这位哨兵曾在塔内,属于北极光。那是北极光的静止手势。
北极光的哨兵,怎么会出现在一间图书馆?
Root没有去思考这些问题,因为,Shaw将购物袋塞进了她的手中,接着大步走了出去。
她的身姿宛如一只雪豹。
Root在心里摇头,她难道从来没跟向导配合过吗?她的身边有一位向导,然后她一个人走了出去。
诚然,Shaw确实是优秀的哨兵。她的判断力和行动力都无可挑剔,只是瞬息之间,她已经分辨出了枪声的来源,她向着那个方向开了一枪,希望将敌人从障碍物后逼出来。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Root展开了她的精神屏障。
她眼前的情景变化了,原本只是在透明的空气中纠缠的精神轨迹,现在连细枝末节都清晰可见,Root能看见那些盘根错节的轨道像树枝一般,向Shaw纠缠过去,那只若隐若现的雪豹抬起前爪,优雅的避过一道攻击。
对方有足够优秀的向导,Shaw当然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件事,但那又如何?她早已习惯在没有精神屏障的境况下战斗。
雪豹会为她挡住那些威胁,Shaw习得了一种技巧,让自己的精神体成为自己的影子。
但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一道精神屏障在她的周围展开,温柔的包裹住了她。
那些丑陋的、深绿色的精神轨道被全数拦在了外面,Shaw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清静。
她蹲在一辆汽车身侧,盯准了对方的哨兵。
下一秒,她的脚尖点在那人的侧面,匕首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失去生命的哨兵如麻袋一般倒在了地上,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对于Shaw而言,没有哨兵的向导不值一提,她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位置,连步子都没有挪动,只是向着那里开了一枪。
意料之中的倒地声没有响起,Shaw诧异的走了过去。
Root已经割断了他的气管,抓着一柄餐刀,脸上溅了几滴血,抬起脸对她笑道:“有餐巾纸吗?”
Shaw沉默的捡起旁边的购物袋,从中抽出超市的赠品,递给她。
Root一边费劲的将向导拖动了两步,一边解释道:“原本只是精神体的事,他受不了我的精神攻击,本来想就这样算了,没想到他崩溃了反而更难缠,我只好动手了。”
Shaw无言的看着她。
这位仿生人向导刚刚做了些什么?她为她展开了精神屏障,挡住了对方向导的精神攻击,结果在将对方逼到崩溃后,她直接动手杀了他。
她看着Root在对方的外套口袋中一阵摸索,终于有了发现。
Root将一瓶药片抛给她,道:“收好,管制药品。”
Shaw看了一眼药的名称,是一瓶抑制剂,用来预防精神紊乱和不受控制的精神体。看来是北极光的新制品。
她将药放进口袋,重新提起了购物袋。
Root正在用纸巾擦手,她的动作粗暴而嫌恶。
Shaw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问:“第一次吗?”
Root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甜腻的回答道:“Sweetie,没想到你会在意这个。”
Shaw对着天空翻了一个白眼,上帝知道,她是指杀戮。
坐在图书馆的沙发上,Shaw长舒一口气,向Bear招了招手。
Bear热情的回应了她,扑上她的膝盖,在她的手掌下摇头摆尾,开心的汪汪直叫。
Shaw从购物袋中找出刚刚给Bear买的零食,将肉干塞进Bear的嘴里后,终于有个问题后知后觉的浮现在她的脑海。
刚刚在街道上,Root看懂了她的手势。
Shaw可以肯定,那一刻她由于本能,做出了北极光的专用手势。
按理说,除了曾与北极光有过纠葛的人,不应该有人知道这手势。
那么……
她观察着Root,她正哼着歌将刚刚买的东西放进冰箱,然后从书架上随意取下了一本书,躺在了她身边。
她们距离很近,这样的距离里没有人能逃过Shaw的钳制。
她俯视着身下的Root,问:“你是谁?”
Root无视了她顶在她腹部的枪,胆大妄为的回答:“你的向导。”
Shaw的声音更冷了,她几乎想立即扣下扳机:“我没有向导。”
她没有向导,没有束缚,没有契约。这事实不容改变。
Root轻松的耸了耸肩,说:“谁知道呢?”
反正他们是这样向她介绍的:Sameen Shaw,她的哨兵。
Shaw手上用力了一分,她看见女人因为她的动作,疼痛得皱起眉头,她的唇中吐出了一个提示词:“北极光。”
Root反而笑了,她的手温柔的握住枪管,缓缓的说:“塔内戒严,你怎么会知道北极光?”
Shaw一时语塞,没错,既然要因此而被怀疑,那凭什么她不值得怀疑?
一个不属于塔的哨兵,做出了北极光的手势。她比Root更可疑千百倍。
Shaw没有说话,Root也没有继续问她。她们俩之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密布着森冷的空气,在暗流之下却又有一丝温情。
距离太近了,Root不可能逃脱Shaw的钳制。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力量格差,无情的横亘在两人之间,Root盯着Shaw的眼睛,后者同样无处可逃。
Shaw感觉自己的头脑隐隐作痛,她再一次质问道:“你知道什么?”
Root的眼睛像无机质的石头,她说:“我什么都知道。”
她对Shaw轻轻一笑,提出了交换条件:“你把枪拿开,我告诉你一切。”
Shaw凝视了她片刻,移开了枪。她有绝对的自信,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没有人能逃开她的钳制。
显然,Root没有想逃。
她舒舒服服的坐在沙发里,打开了一袋薯片,漫不经心是讲起来:“塔制造了我,北极光选中了我,然后我离开了塔。”
Root说得极其简单,她有时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仿生人,但在轻描淡写说起这件事时,她脸上的神情昭示着她确实是个仿生人。她没有血液,没有心跳,没有情感,一切都是程序的设定。
那简短的三句话,其中蕴含的惊心动魄,Shaw曾经亲身体验,她完全知道这语调不过是一种轻慢。
Shaw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只冰淇淋,同样简短的说了自己的事:“我曾是塔的哨兵,后来为北极光执行任务,直至出了一些事,我从塔内叛走。”
Root注意到她的用词。叛走,难怪她会被北极光追杀。
在她的电子大脑中,确实有这么一段资料,曾经的塔内最强哨兵,在任务中失去了自己的多年搭档,此后三天,她背叛了塔,经过九十天的调查,她已经在塔外化作尘埃。
这段事例被用做一种警告,预示着任何人擅自离开塔,都将面临不幸。
传说中的最强哨兵,那模糊的影子与身侧的Shaw逐渐重合。
Shaw侧过头看着她,问:“你是怎么离开的?”
显然,她也注意到了她们用词的不同。
Root轻松的摊开手,说:“我是试验产品,性能不稳定,塔认为北极光需要更稳定的向导。”
Shaw又一次打量了她,问:“那么,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追踪器之类的?”
Root回答道:“有,我都换过零件了。”
Shaw感到一阵奇怪,跟仿生人这样对话,确实太奇怪了。
她回忆起她见过的其他仿生人,Root确实像是性能不稳定的那类型,她太多话了,情绪也太丰富。
丰富到不像是程序的设定,而是像一个真正的人。
这太奇怪了。
Shaw直白的感叹:“你确实不像仿生人。”
相较之下,Shaw承认自己更像是没有感情的仿生人。
她站起来,将冰淇淋的包装纸放在餐桌上,离开了这间图书馆。
Root看着她的背影,没有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