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淡然
谢长安的这些话当然半真半假。
可以说是真的，因为轩辕烈出去后很可能会纠集旧部, 重新杀回来；甚至, 还有可能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 作为一面旗帜，或者说一个傀儡，被簇拥着杀回来。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轩辕烈而言都是坏事。甚至很可能会真的要了轩辕烈的性命。
但同时也可以说是假的。
因为谢长安考虑的本就不是轩辕烈的安危。她考虑的, 是自己立场下的得失。
轩辕烈离开，自然会带来不可知的风险。
而她, 并不想冒险。
作为一个统治者, 把对自己有利的事说成对大家都有利，只是一项基本功。
至于说这些话时的脸不红心不跳，也只是作为统治者的基本素质。
昭云公主已经分不出谢长安说的是真是假, 只是兀自在那里生气。
谢长安倒没有任何心理包袱，又劝：“你应该知道，现在天下在我们手中，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杀他了。现在这里对他来说是安全的。反倒是出去之后，就说不清楚了。你知道一个曾经的皇帝对有心之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说的心安理得，似乎完全是为轩辕烈考虑。
但是两人心照不宣：即便没有“有心之人”, 轩辕烈出去后也极有可能自己会想办法夺回自己的位子。
当然, 不管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还是自己想夺权, 基本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因为谢长安和蓝瑾瑜既然能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就足以说明她们的能量比轩辕烈大。
如今轩辕烈逆势而行，更不可能成功。
而谋反失败，是不可能再留命的。
谢长安和昭云公主对视。
还有蓝瑾瑜在一旁安然而立。
很快，昭云公主在气势上败下阵来。
她低了低头，叹气：“那你要怎么做？”
“我已经说过了，要留他在皇宫安度余生。”谢长安态度不改，“对于他那样的身份，能让他安度余生已经算很好了，不是吗？”
“……”
昭云公主自己也知道，以轩辕烈的身份，能得到如此善终，已是难得。
但是，轩辕烈是她唯一的哥哥，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更何况，她已经答应了母后，一定要带轩辕烈回去。
看昭云公主的脸色越来越狠，谢长安忍不住提醒：“我想你不至于糊涂到要带着你皇兄一起……死。”
“……”
昭云公主心一沉。
谢长安的态度没有了曾经的迷乱温和，而是透着犀利的威胁。
这让昭云公主认清了一个现实：今时，已经不同往日。
的确，她带不走轩辕烈。
强攻，只会自取灭亡。
就她带来的那些死士，也就只有闯宫时还有点用。若真是想从皇宫抢人，别说带不出去，只怕连闯进去见到轩辕烈都不可能。
“怎么样？放弃吧。”
谢长安微笑。几乎是没半点担心的样子。
的确，现在的形势，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
昭云公主显然不是傻子。
但可惜，她是公主。
而且是骄纵惯了的公主。
所以，即便明知没有胜算，还是被谢长安的神色激怒，咬牙：“今日我就是要带走他！”
“你带不走。”
“那就试试！”
说着，昭云公主一声喝：“出来！”
之前她带来的那些死士又涌了过来。
谢长安无语，看了看蓝瑾瑜。
蓝瑾瑜伸了伸手，在那些死士还在忙着跟护卫们纠缠的时候，直接扼住了昭云公主的脖子。
“……”
昭云公主望天。
一切，就此结束。
谢长安笑得很开心：“昭云你总是这么可爱。”
“……”
昭云公主别过脸去，不想说话。
“好了，闹剧该收场了。来人，把昭云公主带下去。”
随着谢长安一声招呼，护卫们便上前押人。
而剩下的护卫，则和那群死士继续纠缠。
并且，越来越多的御林军涌了进来，看趋势很快就要将那群死士吞没。
昭云公主怒目圆睁：“你要带我去哪？”
“你不是要见你皇兄吗？那就去见见吧。”
“……”
昭云公主心里一片冰凉：想必，见了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昭云公主咬着唇，带着恨意，被人带下。
果然，谢长安没有骗她，他们真的是带她去见轩辕烈。
只是，昭云公主差点认不出他来。
如今的轩辕烈一身布衣，神色淡然，俨然是一个已经退居江湖的隐士。
昭云公主眼睛瞬间湿润了：“皇兄……”
轩辕烈回头，淡然的眼里划过一丝惊喜：“昭云！”
“皇兄——”
昭云公主扑过去，钻进轩辕烈怀里。
眼泪糊了轩辕烈一身。
轩辕烈笑，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拍着妹妹的背。
昭云公主吸吸鼻子，仰头：“皇兄，委屈你了。”
轩辕烈笑着摇摇头，伸手抚了抚昭云公主的头发：“傻丫头，没什么好委屈的。我现在这样，也挺好。”
挺好？！
昭云公主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揉揉眼睛，这才发现轩辕烈脸上的神色早已淡然，不再有半点天子的威仪。
“你……你放弃了？”
昭云公主的嘴唇有些颤抖。
轩辕烈知道昭云公主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笑：“你又何必执着？现在这样，未必不是好事。我们经历过世人所能想到的最高荣华富贵，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如今可以卸下担子，又能衣食不愁，刚好可以享受余生，不是么？”
呃？
昭云公主震惊了。
这是什么鬼想法？
事情可以这么看吗？！
“皇兄，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她震惊地望着轩辕烈，“你可是皇帝啊！你应该高高在上，做天下第一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啊！”
“现在这样又有什么不好？”
他的笑意很深，深入眼底。
可见，是真的开心。
昭云公主几乎看呆了。
她没想到轩辕烈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正在此时，一个人走了出来，神色也是轩辕烈一般的淡然。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墨淳予。
墨淳予此时也是布衣打扮，也是气度淡然。
和轩辕烈相得益彰。
两人站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相配。
墨淳予对昭云公主笑了笑，算是示意。然后微笑着看向轩辕烈，声音柔和如风：“饭菜已经做好了。”
饭菜？
轩辕烈也回以温暖微笑：“辛苦了。”
说着，手已经握了上去。
墨淳予没有推脱，顺势反握。
“哪里，只要你喜欢就好。”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撒狗粮，让被迫旁观吃狗粮的昭云公主傻了眼。
这，这是……
他们是一对！！
昭云公主突然懂了很多事。
怪不得轩辕烈这些年跟谢长安明明看起来很恩爱，却总是哪里不对，而且最后刀剑相向都是毫不留情。
怪不得，宫里有风说皇后娘娘其实比皇上更喜欢召嫔妃们侍寝。
怪不得，这么多年皇兄和皇嫂都没有孩子！
怪不得皇兄跟墨丞相关系那么好，好到经常半夜召来宫里议事！
昭云公主捂脸。
好吧，她的三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所有的结，都解开了。
“皇兄，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昭云公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轩辕烈有些歉然，却也坦然：“不错，如你所见，我现在很开心，也很满足。”
的确，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已经享受过最高繁华，执掌过天下牛耳，却又在后半生可以卸下一切，跟自己喜欢的人衣食无忧地安享余生。
原本，他还一直担心该怎么公开自己跟墨淳予的事，既不知道该如何向母后交代，又不知道如何面对将来没有子嗣承袭皇位的窘境。
现在，完全不用他自己担心了，一切都已经戛然而止。
他不再需要向母后交代，因为作为一个被软禁的前皇帝，能保住性命就该庆幸了，还谈什么伴侣和未来？
同样，他也不需要面对将来没有继承人的问题。
一下子所有问题都不存在了，竟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甚至，知道一切不可为后，竟有些窃喜。
当然，这窃喜不能为外人道。
甚至，即便是对自己，也要催眠：是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办法改变了。
如今昭云公主的到来，戳破了他的自我欺骗，这才不得已说出实话。
不过，他是真的享受现在的生活。
毕竟，现在是真的无力回天。
“想再回去已经不可能。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过现在的日子呢？”
对于这个理由，轩辕烈自认还是很充分的。
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昭云公主看了来气。
“好！那如果有办法能让你回去，你就得答应我回去！”
昭云公主望着轩辕烈，目光灼灼。
轩辕烈哑然。
回头看了看墨淳予，再回转身看昭云公主：“别傻了。我们没办法的。”
“那如果有办法，你就一定要答应！”
昭云公主望着轩辕烈，半步不退。
她脸上的执着让轩辕烈不自觉陷入了沉思。
他沉默着想了想，最终，道：“好，只要你有办法，我没什么不可以。”
“好！记住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