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算计
林锦云似乎慢慢习惯了这种独居生活,每个周末都能找到不少事情打发时间。
想出去走走了,就去逛公园,看展览或者电影,反正她现在有车,车子有牌,去哪都畅通无阻。想闲着不动了,就待在宿舍写字、读书、听广播,或者干脆睡大觉。此时秋高气爽,无论是出门游玩,还是待在室内修身养性,都是不错的选择。
她的毛笔字越写越标致,有几个同事来串门时瞧见她写的字好看,还问她要了一篇字帖拿回家给小孩练字。
为了少想旁的事,她把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同事们都惧怕的值班和写报告等枯燥事,她却做得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久而久之,她的种种表现便被领导注意到了。
年级主任很欣赏林锦云的工作态度,且学校目前正面临教师老龄化,急需年轻教师来充实教研工作,便有心提拔她。
于是在十一月底市教育局来考察时,年级主任安排林锦云上了一堂公开课,出席的领导们听完她讲的课都给予了高度表扬。主任更觉得她值得培养和塑造,便跟学校提议破格让她下学期转任班导师,每月工资比之前涨了十元。
林锦云没想到会突然受到领导重视,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她也才工作了一年半,就上了公开课,还升任班导。
她怕同事们不服气,所以更不敢掉以轻心,每天都埋头工作不想旁的。同事们都只当她是为了表现自己才这么卖力,但许小峰却觉得她这是在借工作逃避。
郭春兰这天傍晚从鸭场回来,在路上遇到邻居王碧玉。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王碧玉跟郭春兰抱怨了几句女儿的事,说高思慧自从处了对象后就成天不着家,家里活都只靠她一人收拾。
郭春兰听着听着就渐渐联想到了同样不回家的林锦云。她心里粗略一算,发现女儿自上回通完电话后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
再忙也不至于能忙这么久吧,以前没自行车时还能一个月回来一次,现在有车了怎么反而不着家了?莫不是故意躲着家里?郭春兰又联系上王碧玉的这些无心之言,心里越想越觉得可疑,回到家后把工具一放就跑外头电话亭去打电话了。
林锦云接到母亲的电话丝毫不觉意外,她早就把说辞准备好了。郭春兰得知她升职加薪了,很是高兴,心里的怀疑也减弱了不少,渐渐相信起她是因为升职后事情多了才没空回家。不过她最后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有在谈朋友吗?”。林锦云自然立马否认。
郭春兰回到家把这个消息一说开,全家都很高兴,林伟健直夸妹妹有出息。
蒋兰听到林伟健夸林锦云,心里竟不自觉泛起骄傲来,感觉比听到别人夸自己还舒服。但她在高兴之余又不免觉得落寞,心里思忖着:这下她更有借口躲着不回来了。
时间转眼就进入了十二月。
周五晚上,林锦云吃完饭回到宿舍,刚想披件外套出门转转就听到传达室大爷喊她接电话。
她下楼接起电话,以为是母亲打来的,没想到电话里却传来蒋兰的声音。
林锦云立刻愣住。
电话那头的蒋兰以为她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于是又大声问了一遍:“喂?锦云,你能听到吗?”
“嗯...能听到。”
“你...吃饭了吗?”
“刚刚吃完饭。”
“嗯。”
接着就是漫长的沉默,林锦云只能听到电话里蒋兰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不急也不乱,一如她的性子。
“家里是不是有事?”
“没事。大家都很好。”
“哦,那就好。”
“伟康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最近挺忙的。”
电话那头在听到这句后又沉默了片刻。
“我听妈说你升职了,恭喜你。”
“谢谢。”
“那...我挂了?”
“嗯。”
林锦云却没有挂机,依然拿着听筒,电话那头已经不再出声,只能隐约听到一些周围环境的杂音,风吹动的声音,远处的人声,自行车经过的声音...
几秒后,连这些声音也微弱得几不可闻,当她以为那声挂机后的“嘟—”就要响起时,听筒却突然又发出了声音:
“锦云,还在吗?”
“在的,我在。”
“你很久没回来了,大家都挺想你的。”
“嗯,我也想...大家。”
“不忙的时候就回家一趟吧。”
“好。”
“嗯,那我挂了。”
“嗯。再见。”
“再见。”
嘟——
挂机声终于从那头响起,林锦云才如梦初醒般晃了晃身子,挂起听筒,往外走去。
她的脚在走,脑子也在走,反反复复琢磨着蒋兰刚刚在电话里的话:
她说大家都想我,她也算大家的一份子,所以她也想我吗?
林锦云觉得这个结论未免有些自以为是,但又控制不住自己不这么想。而此时她正好经过车棚,又看到那辆深蓝色的自行车,于是对自己说:至少得跟她证明,这车是有牌子的!
于是,她终于在时隔两个月后再次骑车回了趟家。
她回来的巧,刚好在饭点到的家。全家人都为她的回来表示惊讶,母亲和大哥都说她瘦了很多,二哥拉着她转圈,刘凤说着稀罕恭维的话。
只有蒋兰,安静地站在这些嘈杂之外,隔着众人看着她,嫣然一笑,清雅如兰。
林锦云突然从这个笑里悟到了一件事:
这个人,她爱不得,也恨不得。
于是,此刻的林锦云与数月前那个初识情爱的自己做了一次深度的交流和协商,最后决定放下执念。
她一和自己谈好,就开始严格执行起来。不再表现地过分热情与在意,收敛起明目张胆的眼神,压抑下突如其来的冲动。她就这样保持着不亲密的姿态,用一种不热烈的方式与蒋兰如友般相处。
她靠写毛笔字培养出来的平和与稳重几乎都用在了这件事上。
她终于不再为了回不回家而纠结,只要不值班,每周末都会回家一趟。
她和蒋兰又恢复到初识时的状态,客气又。她怎么也叫不出那个称谓,唯有在这一点上,她始终说服不了另一个倔强的自己。
所以每次母亲纠正她时,她都充耳不闻或者干脆嬉笑着搪塞。
令林锦云意外的是,蒋兰似乎认可了她的任性,自从那个月夜之后再也没有要求她喊自己嫂子。
郭春兰却觉得女儿没规矩极了。而且不讲规矩居然还分人,刘凤这个嫂子她就叫得好好的,一到蒋兰这就变成了直呼其名。郭春兰觉得这是典型的看人下菜碟,她怕二媳妇说闲话,因此批评了女儿几次,可女儿总是不改,她也只好听之任之。再说,她还有别的大事要烦。
这件大事就是,给林伟康传宗接代。
蒋兰和林伟康已经同睡一张床有些日子了,但却并未发生该有的关系。
不发生关系还怎么传宗接代?
郭春兰知道这种事跟林伟康说了也是白说,只能从蒋兰这边入手。于是她特意找了一天向蒋兰暗示这事。
蒋兰那天听完她的暗示后,没有说一句话,只点了点头就早早回了房。
郭春兰习惯了蒋兰的少言寡语,也不甚在意,但她终究不放心,于是决定夜里去听房。
郭春兰那天夜里时刻注意着楼下的一举一动,反复下楼察看。当一看到林伟康屋里黑下来,她就马上走过去靠在门上仔细听着动静。
然而她听了许久却没听到任何声音,屋里静悄悄的。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终于传出一些极细微的响动,郭春兰兴奋地把脸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简直到了严丝合缝的地步。
只听见这动静逐渐清晰了起来,似乎还带着某种频率,越来越有节奏,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强力。
最后郭春兰终于听出来了,这是林伟康的呼噜声。
这一晚算是白等白盼了,郭春兰只好悻悻而归。
然而她并不死心,于是又连着听了几晚。
第二晚,她听到儿子山呼海啸般的呼噜声。
第三晚,她听到儿子龙吟虎啸般的呼噜声。
第四晚,儿子不打呼了,但她依旧啥也没听到,自己却得了重感冒,病倒了。
郭春兰怀疑是蒋兰在玩猫腻,气得把她叫到跟前质问了一番。
蒋兰只淡淡地说了四个字:伟康不肯。
“他怎么不肯的?你说给我听听。”
“他…不愿意脱衣服,说冷。”
“……”
不脱衣服还怎么发生关系?
郭春兰愁得直皱眉,她心里这下没了注意,很想找个人商量,找女儿是不可能了,难道跟个连对象都没有的女儿讨论哥嫂的房事?
郭春兰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去找了刘凤商量。
刘凤嫁进林家快三年了还没怀上孩子,郭春兰平时也没少给她脸色看。她心里虽不满却也觉得理亏,这下见郭春兰来找她商量林伟康夫妻的事,赶紧积极献言献策,巴不得婆婆把家庭矛盾转移到蒋兰身上。偏又长了一副能说会道的嘴皮子,什么话到她嘴里就变得无理搅三分。
“我看问题还是出在蒋兰身上,伟康他懂什么。再说了,伟康不懂,蒋兰还能不懂了?都26岁的老姑娘了,装什么呢?男女之间不就是这点花样。”
“你再说清楚些。”
“妈,你就让蒋兰主动点呗。”
“这我早就跟她说过了,可问题出在康子身上啊。”郭春兰老脸一臊,凑到刘凤耳边小声嘀咕道:“他不肯脱衣服,说怕冷。”
“嗨,我当是什么大问题。所以我说你得让她主动啊,伟康不脱,她可以脱啊。伟康不也是男人,看到蒋兰脱光了站他跟前,他兴许一那啥,就肯了呢。”
“对呀,可不就是这理吗。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这就跟她说去。”
于是郭春兰把刘凤这番话稍加修饰后,用一个长辈该有的苦口婆心的语气说给蒋兰听,并且当天晚上拖着病体又去听了一次房。
结果一无所获,她却从重感冒转成了急性支气管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