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共处
“云姑娘,雅姑娘熬了些甜汤, 我给你端了……”苗宛彤敲开房门, 姜云正趴在桌前睡着了, 膝盖上盖了一条小毛毯, 大夏天的, 小脸上飞起了红霞一片,看上去格外可爱。
苗宛彤轻手轻脚地将汤碗放在桌案上, 然后支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人。
生得是真漂亮,眉弯作一道桥, 眼睫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圈好看的的阴影, 长发被随意地绑在了脑后,偶然落下来的几缕, 顺着脸颊落在胳膊上,黑漆漆的又顺又亮。
许是盯得久了,苗宛彤整个人也靠在了椅背上, 微垂着眼好似在养神。
那个吊儿郎当极不正经的苗宛彤到底是看上姜云什么了呢?这个姑娘除开长得好看之外,性子可谓邪气得紧, 就连当初在三清观里的那个小师妹也比这姑娘娇俏可爱。苗宛彤这十几年的人生里, 不仅忙着调戏小姑娘,连俊俏公子也没放过, 愣是没让人觉着她会喜欢上一个姑娘。俞子安好似也没有哪里不好,人生得俊,脾性又好,要说对苗宛彤他也做到了仁至义尽, 甚至直到如今也没人能清楚俞子安到底还活没活着,怎么那个苗宛彤就没跟他对上眼呢?
可若说这个姜云到底哪里不好,眼前的苗宛彤又说不出来,甚至有时候她还能觉得这个姑娘委实不错。
元乔说得不错,体内的苗宛彤依旧未曾死过心,她见缝插针地来夺这具身体,不留余地想要占为己有,好些次在面对姜云的时候都会来左右自己的思想。
可如今苗宛彤蛰伏于自己的身体里,受万剑锥心之苦,寒冰彻骨,火焰灼人,饱受着世间无尽痛苦,承受着身体带来的种种不适,若哪一天她真能识破这世间真谛夺命而出……
苗宛彤想了想,她也许也没多大能耐与之抗衡。
还欲再多想想的时候却见姜云偏了偏脑袋,打着呵欠抬起了头来,眼里迷迷蒙蒙地起了雾,好半晌才轻哼一声:“你如何在这儿?”
“雅姑娘熬了些甜汤,给你送了一碗过来。”
姜云拿过碗小抿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雅姑娘生得漂亮,怎么手也这么巧?”
她似是小声喃喃,但苗宛彤毕竟是习武之人,听得格外清楚,也不知怎么就觉得心口堵得慌,侧过头去避开了姜云的眼睛。
心道以后还是不要给这小姑娘喝甜的了吧,甜的吃多了对牙好似不太好。
苗宛彤见姜云将甜汤喝完,起身拿了碗欲走,却听见姜云在身后悠悠开了口。
“你经脉如今虽有转好的迹象,可功夫不见有所突破,这是为何?”
苗宛彤回头,见姜云已经拿过了她的小药罐子,轻轻地锤着里面的药材,“笃笃”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有节奏。许是因为自己一直未曾开口答,姜云抬起头来看向她,苗宛彤也回看着姜云,却见姜云眼中冷冷清清,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一时也有些懵了,怎的这还考问起来了。
“我不过想知道些情况,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般狠得下心自毁经脉以求后路的。毁是一方面,但能不能再塑,是另一方面。”姜云抬了抬下巴,示意苗宛彤坐下来,苗宛彤也不忸怩,又依着姜云的意思坐了回去。
“你练功夫的时候,可会觉得有些滞涩?”
“会,原本体悟得不错的招式,却没法应用自如。”
姜云点头,将自己的药罐放下向着苗宛彤伸出了手来:“你把手给我。”
苗宛彤一愣,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姜云的手心里,两只手刚一碰上,苗宛彤便蹙起了眉心,他娘的!压下去!而姜云也是一愣,拉着苗宛彤的手左右看了看,心情极好地笑了出来。
随后只轻轻探上了苗宛彤的脉搏。
苗宛彤的脸当即就是一红,侧了侧头,没敢看姜云。
“你经脉恢复得极好,内力也有慢慢转缓的迹象。”姜云说道,“功夫不见精进是因为应该将这些功夫都当作不是自己的,从头学,这才是破而后立。你一味想着从前的体悟,反而是一种羁绊,没有真的突破,只是原地停滞而已。”
苗宛彤的身子一怔,觉得姜云说得甚是在理,蹙着眉心想了许久,这才站起身来:“多谢云姑娘指点。”
“不客气,也不是为你。”
苗宛彤也不在意,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云以手托着下巴,看着落日的余晖洒进房间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日姜云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去买些药,刚走至楼下,老鸨就笑着拉住了她:“哎哟姑娘,上次的那位公子可还满意?祝云可是抢手得很呢!”
“不错,挺好的。”
“那晚上还需要祝云来陪着吗?”
也就是唱个曲子,虽然不及阮雅唱得好,但自己也听不出朵花来,便点了点头:“麻烦了。”
老鸨笑得脸上都开出了花儿来,忙又问姜云:“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出去买点药。”
“哎哟,姑娘要买什么药跟小丫头们说一说,她们帮着姑娘买回来就是了,哪还劳姑娘你亲自去啊。”
“不必了,我自己去看看。”说完姜云总算是将自己的手从老鸨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快步出了浣月楼。苗宛彤从栏后走了出来,问老鸨:“她这是要去哪儿?”
老鸨被这突然而来的询问吓了一跳,一转头发现是苗宛彤,又喘着气给自己顺了顺:“姑娘说出去买些药呢,我说让小丫头们去姑娘还推……”
话没说完就见苗宛彤背上背着一把长刀,跟在了姜云的身后。
姜云的长头绑得很随意,大抵是因为自己顺走了她簪子的缘故,她好似没了趁手的簪子,也便没将头发束上,这种随意绑的发看上去极为慵懒,她本也生得好看,这一路上平白招了无数的侧目。而当事人却好似还不知晓。
苗宛彤跟得很随意,毕竟姜云没有习武之人的警惕,她稍稍避着些,姜云就发现不了自己了。
见姜云径直进了药房,苗宛彤便倚在门外支楞着耳朵听,隔了一堵墙她也听不清,只好微微闭着眼睛等着姜云。
直到姜云出来,她侧了侧身。姜云却也不走,只站在门口,她觉得诧异,侧过头来看姜云的时候,发现她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呢。脸顿时就红了,苗宛彤忙轻咳一声来遮掩着尴尬:“我就是……怕你出来出什么事……”
“我出来买了些药。”
苗宛彤点头:“我知道。”
说完又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又问姜云:“吃过饭了吗?我带你去吃些东西?”
“再往前走有家臊子面,面的筋道好,臊子炒得香,你还未曾去尝过呢,我带你去。”
姜云抬头看向往前走的苗宛彤,心道从前的苗宛彤一直在不知不觉中控制着眼前的这个人,不若如此,她怎知自己未曾去尝过。
一碗面端上桌,姜云的眼睛都直了,她将长发往耳朵拨了拨,挑了一小撮面细细地嚼,吃到最后连汤都喝掉了。一碗吃完抬起头,冲着苗宛彤就笑了起来。
苗宛彤轻抿着唇,将那欲勾起的唇角给压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苗宛彤买了一只簪,没什么花样纹路,但木材极好,也不曾与老板讨价,付了钱就与姜云往回走。
后面有人匆匆而来,苗宛彤皱着眉心护着姜云避开,抬头时见好听到那两人的谈话。
“殷岘再世?不可能,殷岘早死了,当时单宗义的两个弟子都在呢!”
另一个长叹一口气:“话是这么说,可咱们也没见着殷岘的尸体,现在殷岘那邪门的功夫再出江湖,你也瞧见了,谁知道怎么回事,里面有没有猫腻呢!”
姜云顿下了步子,苗宛彤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当时晕过去了许是不知道,殷岘当场断了气,没道理还活着。”
苗宛彤见姜云竟是懂自己在恼些什么,她忙收起了情绪问:“你检查过?”
“小枢还上去补了两刀,不可能还活着。”
苗宛彤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却听得姜云又道。
“刚刚那两人也说了,他们没见到殷岘,只是见到了殷岘那阴毒的功夫,那便是说,冥蛊的蛊母已经有主,那人依凭着蛊母在作祟。”姜云一一分析道来的时候神色格外认真,直到将话说完,她才转身又继续往回去,“我此前留着就是为了这冥蛊而来的,再过些日子……”
“我也是寻这东西来的,一起罢。”
姜云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来,忽地又笑了起来:“你不是不愿意与我同行么?”
“未曾这般说过。”
姜云伸出手来,以食指点了点苗宛彤的心口:“你心里这般想的,你觉得我是个累赘,跟着你只会让你束手束脚,无法展开肆意行事。”
苗宛彤脸色不虞。
“你也不必多管我,我不给你添麻烦。”
姜云说完便走,不给苗宛彤多余的解释。苗宛彤看着姜云的身影,许久没回神来。
回了浣月楼,苗宛彤从包里掏出那只简单的木簪,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怎么会去买只这种东西回来。又鬼使神差地掏了把匕首出来,小心地刻着,落下第一笔她便构出了整支木簪该有的轮廓。
她顺走了姜云的木簪,致使她没有趁手的簪子,是自己的不对,她应当还姜云一个。
直到一只祥云舒卷的纹路映入眼帘,苗宛彤有些气恼地将手一扣,整个簪子被她扣在了掌心下死死地压在了桌案上。半晌后苗宛彤才长叹了一口气,毕竟想好了是给姜云的,她留着也没甚意思。
她紧握着这只木簪拉开了房门,却见那个与姜云极为有缘的叫祝云的俊俏小哥,进了姜云的房间。
她眉头一抖,木簪险些将自己的手给扎破。
去他娘的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