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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进门便看见吴邪相对而坐，沉默无语。吴邪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黑眼镜很难得地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见张起灵回来，黑眼镜竟像见了救星似的送了口气，站起来走向他道：“哑巴，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张起灵挑眉，“好久？”

　　黑眼镜咳了一声，“一分钟左右吧，不过我这可是度秒如年啊～”

　　对于发生了什么事，张起灵看见黑眼镜时便大致猜到了一些。他绕过黑眼镜，缓缓走到吴邪那边。他也低着头，让刘海遮住半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黑眼镜比了个询问的手势，“你们在这边谈还是进去谈？”

　　吴邪突然站起身，“我们去里面吧，你在这坐会，吃点水果什么的。”

　　张起灵在茶几上放下手中的酱油，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吴邪倚在书桌上，双手撑在两边，抬头盯着张起灵在床边坐下。

　　他本以为自己在生气，气把这件事告诉他的不是张起灵而是黑眼镜这个外人。然而在看到张起灵的瞬间，他顿悟了自己只不过是太过害怕，怕他吴邪也不过是个外人。

　　曾经一度认为语言其实不那么重要——只要心有灵犀，很多话都不用说出来，自然就会了然于心。吴邪不知道自己和张起灵算不算心有灵犀（他想恐怕不算），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绝对需要一句明确的、有力的话来安他的心。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张起灵到底把他看作自己的什么人？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他要搬出去？是因为他没必要提早知道么？

　　吴邪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缺乏自信，在这段感情中他几乎毫无安全感。近来的暧昧快要把他逼到极限，内心的不安都快溢满出来了。

　　比起张起灵，他更怪自己——为什么就是做不到主动问一句？为什么不能直接走到他面前充满气势地告诉他“小爷很中意你，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胡思乱想了很久，张起灵依然没有要开口的迹象，吴邪只好先出声：“你……过几天要搬走了？”

　　张起灵仍低着头道：“嗯。前两天瞎子帮我找到房子。”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吴邪沉默两秒，道：“元宵节之前还是之后？”

　　张起灵愣了一下，道：“之后。吴邪……”他顿了一下，“我……”

　　吴邪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张起灵却没有再说出什么。

　　一分钟后，吴邪终于等不下去了。他不是没有怨气的，只不过理智一直告诉他：“你没有立场跟他生气。”他能保持着现在这样看似心平气和的状态已经很不错了，不可能天荒地老地等张起灵一句解释。

　　“算了，先出去吧，我还没烧饭呢。”吴邪留下这句话，打开门出去了。

　　他始终没有看到张起灵的表情。

　　吴邪炒菜时心不在焉的，幸亏好歹还记得多了个人多了张嘴，于是又炒了个青菜和西红柿炒蛋。

　　饭桌上黑眼镜对这几道简单的家常菜赞不绝口。吴邪原本没什么心情，但又一次听到“这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XXXX”时，终究还是忍不住吐槽：“喂，过了吧，你以前吃得是有多差啊！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黑眼镜笑道：“这不是看你们俩都不说话太冷清么？”

　　吴邪翻了个白眼，不过后来的确多和黑眼镜搭了几句话。张起灵却从头到尾保持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饭后黑眼镜问：“要不我改天再带哑巴去看吧？”

　　张起灵还没答话，反倒是吴邪抢先道：“不用了，就今天去吧。”

　　张起灵闻言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太黑太深沉，吴邪看不懂。

　　下午张起灵回来时，吴邪已经收拾好心情，对他的态度一如寻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件事上，吴邪认为张起灵没错，他自己也没错。或许只是关系进展后，他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相处模式，尚缺少磨合、调整与适应。

　　他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做法能够改善现状，但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愿意同张起灵吵架，尤其是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

　　既然如此，便先揭过今天的事吧。

　　元宵节当天，吴邪花了一个白天在父母家里，费尽浑身解术才说服他们让自己在家过节，并且把二老都哄开心了。

　　回家路上，他拐进一家面包店，买了几包不同味道的汤圆。

　　张起灵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听见吴邪进门的动静转头给他了一个极浅的笑。吴邪换了鞋径直进了厨房，“咱们烧汤圆吃。”

　　汤圆煮起来很快，因为有两个大男人，吴邪烧了不少。他又炒了几个简单的小菜，便算是和张起灵的元宵节晚饭了。

　　他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脱下围裙，在餐桌边坐下，问道：“要喝酒么？啤酒？红酒？貌似我这还有一瓶之前谁送的来着……”

　　张起灵摇头道：“不用了，这样就好。”

　　吴邪笑道：“也好，就这样随意一点好了。对了你尝尝汤圆有哪些味道，我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馅，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图个新鲜吧。”

　　张起灵舀了一个汤圆咬了一口，“……玫瑰？”

　　吴邪凑过去看了眼，“唔，应该是吧，貌似有买这个味道的。”

　　张起灵干脆抬起勺子把剩下的半个喂进吴邪嘴里。

　　吴邪相当淡定地咽下了汤圆，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道：“嗯，是玫瑰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吃到了巧克力馅的、百香果馅的、绿豆馅的等等。后来吴邪便执着于挖掘新的味道，张起灵也陪他闹，吃到什么不同馅的都会给他尝一口。

　　吃完饭他们面对面地坐在餐桌旁。这晚吴邪一直表现得很开心，可他终归提到了那个话题：“小哥，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

　　张起灵道：“后天。”

　　吴邪点点头，“那你明天就要把东西都搬过去了。我跟小花借车带你去吧？”

　　张起灵道：“不用，瞎子过来。”

　　吴邪“哦”了一声，又笑了笑道：“说起这顿饭还真像是在为你送行呢。”

　　张起灵垂下头，没有答话。

　　吴邪始终在笑，眼睛都弯了起来，“那我以后可以去你家找你么？”

　　张起灵爽快地点头道：“随时，明天让瞎子再给你把钥匙。”

　　吴邪有些受宠若惊地瞪大了眼，“可以吗？”

　　张起灵道：“当然。我……你想过来的时候就直接过来。”

　　吴邪咧着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气氛始终有些古怪，他们突然都安静下来。

　　“突然想到，”吴邪打破了沉默，“我们这样都像是异地……”

　　他终于不再笑了。这个词他说不完。

　　因为他不确定，他们真的在恋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