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心托杜鹃（二）

　　夜阑人静，杨过终于摆脱郭襄的纠缠，独自静卧榻上，脑海中全是郭芙一颦一笑，芙妹可知我的心痛与悔恨？只道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烛火孤影，千般细绪乱心头。门外传来轻轻叩门声，“杨大哥，睡了吗？”

　　听闻门外是郭芙轻声呼唤，他立刻从床上弹起，快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只见郭芙立于门口妍姿巧笑，纤腰束玉带，青丝缠金环。“芙妹，请进。”

　　“太晚了不方便，我不进去了。深秋天渐寒，我看你衣物单薄，便把前几日给爹爹缝制的两身冬衣稍改了一下，先送与你穿，过一阵得空再我做几套新的给你。微物奉上，勿嫌弃，尚望笑纳为幸。”郭芙把两身簇新灰蓝色锦缎冬衣递与杨过，转身便走。

　　“芙妹，别走……”杨过张口欲言，却说不出心底那句，‘此一生愿倾尽所有，只求身边有你。’兀自痴痴望着郭芙。

　　“道家因果，佛讲缘。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早点休息吧。”郭芙翩然离去，心中却是苦到极至。人生若无悔，便不是在世间，我心中有过你，可只能是有过而已。

　　望着心尖人转瞬消失在回廊尽头，留在手中的温暖被他紧紧抱在怀中。月下独自黯然神伤，留驻于心的情意芙妹却无意接收，深深的爱恋渐渐转成挥不去的悲凉。

　　郭芙因连日身疲心倦，次日上午一直躲在药室不曾出来，忙于整理在女儿山带回的珍稀药品。

　　杨过心中惴惴，芙妹心似莲花，怎耐我已自乱心曲。举步来到药室门口，门虚掩着，屋内飘出阵阵药香。他抬手叩门，只听里面传出郭芙清甜的声音，“门没关，自己进来吧。”

　　杨过推门而入，见郭芙正在案前缝制香囊，宝髻松松绾就，铅华淡淡妆成。听有人进来，她自案上抬起头，“杨大哥，好早啊。找我有事？”

　　“昨日赠衣，我还未及向芙致谢。”

　　“杨大哥好见外，本是一家人，何故言谢。这些年家里的一切事务都由我打理，所有人的吃穿用度都是我一手操办。”

　　杨过微微而笑，并不推辞，自己是借故来见芙妹罢了。心中只念：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你来的正好，我在配香囊，东侧那四个素锦香囊杨大哥挑一个吧。”

　　他走近桌边，只见案上摆放着数十种中草药。十来个各色锦缎香囊，郭芙正一一分类填入草药。

　　伸手取过一个冰蓝色香囊，上面是银红丝线绣着两朵粉柔柔的扇形绒花，很是可爱。香袋透着一股香味，有点甜，略带微苦，很是清新。“这小花很是精致，是什么花？”

　　郭芙放下手中的草药包，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香囊，双颊立刻染霞，“杨大哥，再挑一个吧，这个……不太合适。”

　　看着郭芙眉梢眼角藏羞，他立刻猜出此花寓意定是男女之情。轻轻一笑，把香囊收入怀中，“这个很好，与昨日芙妹相赠的冬衣颜色正配。”

　　“你懂什么，快快给我。”郭芙着急地起身拿起另一个银灰香囊，递给杨过，“我看这个合适，给你。”

　　他瞥了一眼递过来的香囊，摇头拒绝，“这个不好，我不喜欢，这花我认得，是曼珠沙华，花开彼岸，永世不见。芙妹不是劝我再续锦绣么？为何把如此凄美的花赠与我？”

　　“算了，我说不过你，横竖都是给家里人做的，我就是觉得这些花样好看，你非深究这些花语，好没意思。”郭芙嘟着嘴，讪讪一笑。低头继续用药物填充香囊。

　　“好了，别生气啦。我不研究这些花的寓意了，能告诉我那两朵粉绒花的名字了吗？仅是好奇。”

　　郭芙手中不停，低声曼语道：“那是合欢花。”

　　他脸上绽开大大笑容，心中若有桃花源，心想今日不能再逼芙妹了，逼紧了她又要躲起来了，就像只胆小的兔子惊慌失措的躲着他，她真的很像敏感的兔子，而自己却像只敏捷的猎犬，想到这他轻笑出声，柔声说道：“芙妹不是盼我鸾胶再续么，这香囊就算是对我的祝福吧。”

　　郭芙心里一叹，都说杨过聪明，他到是识趣得很，当下也不再与他计较，“这香囊内有桂花、佩兰、沉香、藿香、艾叶、丁香、菖蒲、薄荷、苍术、菊花、金银花、合欢花等数十种药物，男女有别，各方草药芳香，通窍辟秽，平时贴身携带，夜间取下放置枕边。你可记好了，佩带月余后想着找我给你换药。”

　　郭芙放下手上活计，抬眼看着杨过，“既然大哥回心转意，不知小妹襄儿可好？郭杨两家世代交好，如今指腹为婚之愿也好圆满。”

　　杨过心想这傻丫头，当真让人气得咬牙切齿。我未逼你，你到对我处处紧逼。“乍见之喜固然好，久处不厌情更长。我贪心，要乍见之喜更要久处不厌。芙妹做媒可是挑错人了，当年郭伯伯可是有意要把你许给我的。”

　　郭芙听他说起许婚之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悔自己今日鲁莽，不该着急逼问他。

　　“‘未医彼病，先医我心。’当年之事怎好再提？若再出此戏言，休怪妹子翻脸！”

　　正说着，只听门外小丫环呼唤，“大小姐，杨公子，你们在这吗？老爷夫人等你们吃午饭呢。”

　　两人急忙出屋向前厅走去，一路无话。

　　“大姐、大哥哥你俩闹别扭啦，怎么都摆着一张臭脸。”襄儿见两人依次进来，起身迎向杨过，“大哥哥，我大姐脾气大，你别往心里去。”

　　郭芙听妹子一说，又气又羞，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再发作。坐在桌边低头不语。

　　杨过却是心中苦笑，怪自己刚才太过孟浪。

　　“人都齐了，开饭吧。”郭靖看大家都坐下后，让厨娘开始布菜。

　　黄蓉瞧着两人，一个羞忿，一个苦涩。心中明了几分，也不理会他俩。“过儿，芙儿，午后就动身吧。”

　　“好的，娘。”

　　“娘，我能跟着大姐去吗？我也想出去见识见识。”郭襄好奇地问。

　　“不行！你姐姐又不是出去玩。”黄蓉瞪了郭襄一眼。

　　郭襄吐舌道：“不让去，就不去嘛。”

　　午后，过芙二人换上便装去给丁某送信。

　　一路无话，两人行至村头先去看望孟氏母女，郭芙进屋探望，见她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便放下心来，留下些许银两，又嘱破虏好生照看几日，便同杨过直奔镇东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