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一本枕头厚的旧书书页哗哗地翻动着,第387页,接着是391……中间少了一张。梵妮返回去看了看目录,没错,正是介绍“蛇怪”的那一页不见了,撕痕很新,也看得出撕得很匆忙。
基本可以确定是赫敏撕的了,她也问梵妮借过这本书,那天哈利的话给了她提示,她在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后急切得甚至做出了撕书这种完全不像赫敏的举动,但是刚下到下一层的走廊就……
梵妮啪地把书合上,考虑着下一步怎么办。虽然也看过但显然她不会认真去记它,过目不忘的那是赫敏。如果没有资料印证单要她回忆的话,她甚至连蛇怪是怕公鸡还是以公鸡为食都不能确定,唯一能肯定的是蛇怪肯定长得很像蛇。
当然,在这种事上也没什么技巧可想。梵妮把能找到的最可能介绍怪兽的书全翻了出来,分三次运进公共休息室,完事甩着手直诅咒那个六点以后不准出塔楼的安全规定。然后她和哈利和罗恩说了自己的推论以及要找什么,留下一句“大概就是这样”不等两人多问一个字就倍儿潇洒地回宿舍去了。
养精蓄锐,第二天梵妮照例是宿舍里最后一个起床的,下到公共休息室时一眼就见哈利和罗恩还在和比他们体积还大的书堆奋斗,看样子已经接近尾声。于是她大大方方走过去道了声早,无视两人因缺乏睡眠而苦兮兮像欠水浇的庄稼的脸色,打听了一下搜索情况。
两人昨晚奋斗到凌晨两点,今天一早又爬起来找,结果……不出意外的是没收获。梵妮自己也感觉好像并没有在两本不同的书上重复看到蛇怪的介绍,就打发两个男生——一听这话脸色更苦了——看完以后去还书,自己则钻出肖像洞,走着曲曲折折的路线绕过人群,她的目标是赫敏和一个拉文克劳级长遭袭击的那条走廊。在那之后那条走廊被封锁了,费尔奇一天到晚像和谁有天大仇一样在附近晃来晃去。
不过费尔奇向来不是问题,梵妮没太费劲就找到了正往费尔奇办公室锁眼里塞口香糖的皮皮鬼——话说那口香糖哪来的?她记得巫师界貌似没有这么一种零食。
“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迷人的女士?”皮皮鬼摘下漏斗形的帽子行了个滑稽的礼。
“还记得上个月发生的双重袭击吗?”梵妮递过去几大瓶墨水和一个吹管,两个捣蛋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别让人靠近那条走廊,二十分钟,能办到吗?我教你把粉笔倒在麦格头上。”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梵妮看到头顶粉笔灰挽成小圆髻的头发都气的快要竖起来的麦格时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念头。她忘了自己告诉过皮皮鬼那个“小技巧”的运用时机了。
“我……我想去看看……赫敏。”梵妮吞吞吐吐,垂下的眼帘下似乎有水光打转,“我好久都没有看到她了……我想偷偷溜去看看她,告诉她曼德拉草快长成了,别担心。”
许多严肃的人都长着一颗滚烫的心,麦格恰好是其中典型,她立即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感谢克莉斯多和查尔斯桑切斯给予的好脑子,梵妮不仅逃过了惩罚,还得到了合法破例看赫敏的机会以及这一机会所代表的足足两节课的自由时间。
于是她顺道去了趟整个霍格沃兹最可怕的女生盥洗室,这里流淌着污水、充溢着恶臭,是连费尔奇都要避忌三分的地方——桃金娘的领地。
正赶上里边的幽灵姑娘发脾气,踏进及脚踝的污水时梵妮真真觉得自己勇敢得一塌糊涂,睡斯内普(的课)打巨蜘蛛什么的都不值一提。
敏感任性的幽灵姑娘在梵妮善解人意的开导下平静下来,大眼镜后仍“水汪汪”的眼睛透过厚密的刘海期待地瞅着梵妮,等着听更多的好听话。梵妮可没那么多时间,她冒险把“你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委婉包装了一下直接提了出来。
结果向来以自己已经死去这个事实为雷点的桃金娘立马容光焕发。
“哎呦呦,太可怕了,”她津津有味地说,“事情就在这里发生的,我就死在这间厕所里,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奥利夫洪贝嘲笑我戴着眼镜像四眼狗,我就躲到这里来了……”
……难不成斯莱特林继承人闯女厕所不成恼羞成怒了?
“……我听见一个男孩的声音在说话,于是我就开门呵斥他走开,到自己的男生厕所去。然后——”桃金娘自以为很了不起地挺起胸膛, “我就死了。”
“……呃,所以呢?怎么死的?”梵妮问。
“不知道。”桃金娘神秘地压低声音,梵妮呛了一下。
“我只记得看见……嗯,应该是水池附近,一对大得吓人的黄眼睛。我的整个身体好像都被抓了起来,然后我就飘走了……”她神情恍惚地看着梵妮,“后来我又回来了。你知道,我一心要找奥利夫洪贝算账。哦,她非常后悔当初嘲笑我戴眼镜。”
“水池附近?”梵妮走过去,忍着背脊发凉的感觉把那个看上去很平常的水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有一个铜龙头的侧面刻着一条小小的蛇,而且只有它有。
既然发现了这一点又没有尸横就地,那眼下似乎应该去找教师了。但梵妮记起自己本来要做的事,想想还是决定先去校医院,反正这么久没有袭击事件也不差这一会儿。
往校医院赶的路上梵妮意外地遇到了正上一年级的金妮韦斯莱,她不知为了什么正哭哭啼啼的,见到梵妮时流露出惊恐与见到希望并存的表情。可梵妮正有比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更重要的事,便拍拍她的肩一掠而过。
“我有急事,待会从你哥那抢点好东西给你玩!”
小镇边的河根本没什么安全保障可言,每年都会有一两个人被看似毫无威胁的水流夺取生命。有的是因为踩到河底凹陷处或者漩涡呛了水,有的是因为闭气出水时正好撞到船底而溺水,只要十几秒钟就会失去知觉,人命的脆弱在此时显得分外鲜明。
发现这种事时,遗体按惯例会被捞起来摆到岸边等人认领。有一次,一个流浪小孩无人来认,他被摆在河滩上整整三天后才被送去最近的停尸间。第二天傍晚时梵妮和小欧洛兹科打了赌要把小孩袖子上的一个纽扣扯下来,然后她第一次输了赌注。在看清那孩子僵硬直伸的苍白手脚后,她落荒而逃。
此后她再没有说过“我要杀了你”或是“去死”一类的话,那是梵妮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可怖。
果然,那张在走廊里没找着的书页就握在赫敏僵硬的手里。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梵妮在拿到后并没有急着离开,她默默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赫敏,不知怎的便想起了这件事来。
赫敏四肢僵直,定格在惊讶表情的脸上呆滞的眼睛没有表情地瞪着天花板。
为了安全考虑,在那次双重袭击后学生们被禁止进入石化学生的病房,这是一个多月来梵妮第一次见到赫敏。与蛇怪对视就会立即死去,如果不是出于某些巧合赫敏没能直接看到那双眼睛的话,也许她就会变成走廊里的桃金娘,或者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遗体也早就由伤心欲绝的父母带回。
梵妮讨厌高高在上的优等生,自认从没有和赫敏交朋友的打算,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外表傲慢的赫敏其实相当热心和细心,是梵妮见过最聪明的人,这表示她不仅拥有好头脑,而且她懂得如何运用头脑去做理智的判断而不是听从所谓“大多数人的看法”——这也是梵妮最欣赏她的地方。
“……混账。”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紧。
梵妮想,无论斯莱特林继承人是谁,这个混蛋的确已经把她惹火了。
耽搁的有点久,梵妮走出校医院时正纳闷怎么还不打下课铃,麦格的声音突然在整个校园里回响起来。
“所有同学立即回到各自学院的宿舍。所有老师回到教工休息室。请立即行动。”
难道……?梵妮立即往教工休息室飞奔而去,不需思考腿便找到了最为隐秘快捷的道路。她经过了三楼的一条走廊,那是第一次袭击的现场,墙上闪烁着“密室被打开了。与继承人为敌者,警惕”一行醒目的红字,在这当口这没什么值得梵妮注意的,但她一下做了个几乎让自己摔趴的急刹车。
那下边多了一行字。
“……她的尸骨将永远留在密室。”一张惊恐的小脸在梵妮脑中一晃而过,她想起自己迎面遇上金妮时正从密室入口所在地出来。
“你在……你在这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气喘吁吁,没像平时一样拖长腔,转头前梵妮几乎没认出这句话出自谁之口。
“……马尔福?”梵妮像看到了天外来客——这家伙居然没躲在斯莱特林中间夸赞他们精神领袖的又一壮举?
“被吓傻了吗?”马尔福喘匀了气又恢复了那种傲得没边的表情,“我早就告诉过你……”
剩下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这倒不像上次那样是因为雨点般落下的拳头,事实上梵妮动也没动。她沉默地站在墙上火炬明暗不定的光中,定定看着马尔福,那双褐蓝色的眼睛里仿佛有伺机暴起的野兽。
马尔福第一次体会到了“真正的力量往往隐伏于沉默”这句话的含义
“我来告诉你吧。我要把斯莱特林继承人揪出来,要是让我查出你和这,”梵妮指指墙上新出现的一行字,“有什么关系,我他妈就扒了你的皮。”
“……那和我无关!”
正在很酷地转身的梵妮给这一声呐喊震得差点闪了腰。
“我说过我根本不知道斯莱特林继承人是谁。”马尔福说。
“呃……对,你是说过。”梵妮慢慢把身子转回来,抱着手臂看他,“不过你急什么?我又不能真把你怎么样,我是说,这对你而言不是再光荣不过的事?”
“我……我警告你,别再多管闲事。”马尔福一指那行字,“否则下一个就是你。”
“那可真是让我感动。但不论我管不管这事儿,马尔福。”梵妮再次转身,“只要它还在进行,很快就会轮到我的。我不像你那样可以安全地吹大气,记得吗?我是个‘泥,巴,种’。”
从没有哪一个下午过得像今天这样缓慢,格兰芬多塔楼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显得拥挤而又寂静。
事情很快被证实了,被带入密室的女孩正是金妮。韦斯莱家的几个孩子在公共休息室的不同角落里坐了一整个下午,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双胞胎再也坐不住了,回了宿舍。
梵妮对哈利和罗恩说了自己的发现,在他们沉默着接过那张旧书页后便也找了个地方坐着。她是最后一个见到金妮的人,对金妮的求救选择了置之不理,这个念头让她无法忍受。
如果说她在霍格沃兹有什么人类朋友的话,也就是乔治和弗雷德了。梵妮记得他们总把金妮叫做“韦斯莱家的小妹妹”,在金妮心情不好时常弄些变出满身脓包或者羽毛的拙劣把戏试图逗她开心。
双胞胎离开时,梵妮也坐不住了。
总得做点什么——能做什么呢?
教工休息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学校马上就要关闭,午夜之前所有学生都会被送回家,金妮……也绝无生还的希望。
但有一个人一定可以解决这些事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梵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想,她跑回宿舍写了封有史以来最长的信,尽管她花了不少时间修改让自己显得言简意赅。然后她掏出一个小哨子,长长地吹了一下,感觉得到空气的振动,却没有任何声音。
米里安几乎是立刻就从窗子飞了进来,特制的无声哨子能发出让方圆五里内特定的猫头鹰都能听见的振动,当初邓不利多顺带买下它还是因为梵妮说了句“寄个信都得跑到养猫头鹰的地方不麻烦吗”,虽然他
多半知道麻瓜寄信还得跑至少几百米去找邮筒或者邮局。
“把这封信送到阿不思邓不利多那里,你找得到他吧?”梵妮把信放进米里安腿上的皮袋里。
米里安晃晃头,展翅抚了一下梵妮的头顶,飞走了。
梵妮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写这封信花的时间比她预想中久得多。
好了,现在该做什么?得找到自从因为出事把学生送回公共休息室后就神隐了的老师们说清楚密室的情况,当然,得拉上那俩愣头青做证人。
公共休息室里没找到哈利和罗恩,梵妮没怎么考虑就直接爬上了通往男生宿舍的台阶。本来想着赫敏之前去过那么多次都没事,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风浪,但很快就有不止一个半果或全果的男性被吓得发出了女性般的尖叫——好吧,赫敏并没有在沐浴更衣时段闯进过这个领域……
在终于被一连串惊呼唤出了少得可怜的一点“我是女性”意识之后,梵妮终于从一间二年级宿舍得到了“哈利和罗恩压根没回过宿舍,而且自日落后就没露过面”的确切消息。
理论上他们也可能是在向教师们报告,但比起逻辑梵妮向来更相信直觉,她沿着七拐八绕的路线向自己去过的上一间厕所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