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了16
原莺瞪大眼:“真的?”
何宴斜她:“还有假的?”
她嘟囔:“你看起就像不喝这种东西的人。”
他捕捉到了原莺的碎碎念,挺无所谓的一笑:“那你问什么?”
原莺站起来:“礼貌嘛。”
她问:“你喝什么?”
何宴也站起身:“过去看。”
他真高。
几乎,头要挨到车顶。以至于原莺得完全仰着下巴看他。
她揉了揉脖子:“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李恪周和陈秋缄站在一起,跟导游聊天。
原莺招呼一句:“学长,你来不来?”
“我不了,我看东西。”陈秋识趣。
原莺轻轻地“哦”了一声,对着手机上的地图路线,往电车站走过去。
李恪周跟在她身后。
突然快两步,走到并肩的位置:“他是你朋友?”
原莺下意识扭头看了何宴一眼。
他远远地跟着,始终低头看手机。大概在忙于工作,脸色稍阴。
她慢下脚步:“不算。”
李恪周笑:“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原莺想了想:“其实还好。”
得到反驳含义的回答,李恪周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忽然“咦”一声:“你在飞机上不是说来工作么?”
原莺:“就是个毕设采访啦。”
他问:“采访谁?”
“你应该不知道,”微型雕塑在国内比较冷门。原莺找了一张作品图:“Egon Von Kasier,一位雕塑家。”
李恪周顿时笑了:“我知道他啊。就——大概半个月前吧,我父亲买了他的《加州冬》。”
原莺瞳孔地震。
好半天:“……老王家里这么有钱,还出来教什么书?”
王春十平常就是普通小老头。
揣着茶渍陈旧的保温杯,穿着黑色的过时棉马甲。
李恪周笑:“他们那辈早分家了。王叔从文,没拿钱,就要了湖边的小院子,后来也没卖。我父亲从商,自然比不了。”
原莺看看他:“那你还是个富二代?”
他“嗯哼”一声:“但你别到处说。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电车到站,原莺又回头:“何宴——上车了!别玩手机了!”
他一路都没吭声。
被原莺一喊,终于舍得抬头。腿一迈,还先她一步上车。
搭着扶手。视线下移,居高临下地盯她。
原莺挤到他身边。
或许赶上早高峰,车里人挤人,四五只手都握在一根扶杆上。
原莺不想碰到别人。
小手悄悄往下挪。于是,电车行驶摇晃间,贴近脉搏的那一小片肌肤,会偶尔触碰到底下,何宴冰凉的指节。
她心跳有点加速。
原莺不由仰头看他。
被逮个正着。
他一直低眼看她。
被发现,也坦然地保持。视线一动不动,无言地打量她。从头到尾。
原莺奇怪地眨眨眼。
眼神飘了几飘,每每绕回去,都会撞上他不见底的目光。
到底有点害羞地问:“你看什么呢?”
何宴神色淡淡:“在想事情。”
原莺跟着问:“什么事?”
何宴扬眉:“想听?过来。”
原莺小鸡啄米点头。乖乖踮脚,凑过去听。
他附耳:“你刚才叫我上车——”
“嗯?”
他的呼吸打在原莺的耳廓。
电车拐弯,滚烫的温度也调转方向,让她的脸颊开始升温。
好亲密的距离。原莺红着脸想,在灵堂他就来装认识搭讪。
是不是喜欢她?
一见钟情,又被一见钟情了。
而且这次还是活着的一见钟情!!
于是,她满心期盼地仔细倾听,他要讲出什么动人的话。
何宴慢条斯理地接上后半句:
“好像我妈。”
“……”
原莺臭着脸给了他胳膊一巴掌。
-
买完奶茶回来正好发车。
原莺在飞机上少觉。
在位置上坐了几分钟,就开始打瞌睡。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补眠。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睡眼惺忪:“……怎么了?”
“到了。”陈秋缄撑在椅背上:“房间都分完了你还在睡。”
原莺赶忙起身:“怎么不叫我?”
陈秋缄耸肩:“以为宴哥会喊你。”
原莺撇嘴:“他哪有那么好心。”
她背上包,和陈秋缄一起匆匆下去。
行李箱被摆在空旷的大厅角落。
应该都回房间安顿了,只有导游和前台还在沟通。见她迟来,不免数落两句。
原莺嗯嗯几声,推着行李箱跑了。
陈秋缄与她一起乘电梯上楼:“晚饭吃不吃?”
酒店在荒郊野岭。
原莺下车时人都没看见一个,别说餐厅了。
她眨眨眼:“吃什么?”
“走几百米有个披萨店,凑合对付了。”
“行,”她说:“我放个东西就来。”
陈秋缄指了一下房门:“住你隔壁,好了来敲。”
原莺比了个“ok”的手势。
刷开房门,同住的室友已经蹲在床边收拾东西。
应该是个挺害羞的女孩。
看见她来,局促地站起身。小声:“你、你好。”
原莺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你好!”
她凑过去:“我叫原莺,你呢?”
“周眠。”她声音细细的。
“棉花糖的棉?”
“……睡眠的眠。”
“好可爱的名字!”她高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周眠急忙摆手:“不了。”
“好吧。”原莺也没有勉强,把微信头像指给她:“你要吃什么发消息给我哦。”
周眠点了下头。
原莺把行李箱放下,挎上包去找陈秋缄。
“学长,我好啦。”她敲门。
“来了。”
脚步声踱来。
门被拉开。
一片密不透风的阴影拓下。原莺下意识地仰起头——
她在他面前,总要仰头。
何宴没戴口罩和墨镜。
高高在上的眉眼,薄情寡义的唇。灰蓝的天光勾勒,更冷三分。
原莺却不觉得他有距离感。
……大概,是因为电车上耍她的那一句。
她低下头。瓮声瓮气:“你也吃吗?”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话能讲了。
沉默片刻,原莺往他身后探头:“学长,你快点。”
“来了来了。”陈秋缄披上外套。
瑞士十月温差大。
原莺半张小脸埋在兔绒围脖里,依旧冷得直发抖。
她在一旁蹦蹦跳跳取暖。
何宴:“再跳脚崴了。”
原莺呸他:“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何宴扯了扯唇角。
琥珀色的眼底,涌出一种似笑非笑的情绪。
刻意缓了半拍。
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脚边……”
嗯?
原莺转头听他讲话——
中招了。
她的鞋跟先一步踩上了石子。
踝骨跟地面亲密接触。
“……有石头。”在原莺不可思议的目光里,他闲闲地补上后半句。
混蛋!!!
原莺骂人的话到嘴边,变成呜呜的哭声。
“……”
她很没出息地痛哭了。
发达的泪腺汹涌地向外控诉痛觉,掉在衣服上、地面上,洇出更深一度的水痕。
这显然超出了何宴的预期。
他缄默几秒:“……真哭了?”
“你是不是人啊!!”
她抱着脚踝,慢慢坐在地上——其实算不上很痛。
但秉持礼尚往来的传统美德。
她打算让他为数不多的良心遭受一下谴责。
陈秋缄蹲下来:“还能不能走?”
痛感消退得很快。
原莺当然不会说自己现在已经康复到能三分半跑完八百米。
她依旧哭得稀里哗啦,顾不上答话。
陈秋缄问何宴:“我扶她回去吧?”
原莺也顺势隔着一层水雾,用余光悄悄打量他。
果然。
她还是高估了他的人性。
始作俑者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手抄袋,鼻腔里淡淡地出了出声气,算作应答。
原莺心里立即窜上一股火。
也不要陈秋缄扶了。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憋着闷气往酒店走。
太讨厌了!!
她的男神为什么会雇这种人做助理啊!!
原莺回到房间。
周眠不在,她往床上肆无忌惮地一扑,对着枕头一顿乱拳输出。
直到筋疲力尽才勉强解气。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可能是学长吧。
原莺慢吞吞地起身,趿上拖鞋:“来……啦。”
她迟半拍咽下末尾的语气词。
最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后。
何宴还是面无表情。
原莺真想把门摔到他脸上。
但为了保护世界公共财产,以及薛定谔的采访,她只是恨恨地多看了两眼。
“干嘛。”她不高兴,语气闷闷的。惜字如金。
何宴比她字还少:“药。”
他摊开掌心,里面一支白色的软管药膏,写着看不懂的法文单词。
“哪里买的?”
“前台。”
“……哦。”她抿了抿嘴唇,别扭:“谢谢。”
原莺伸手去拿。
指尖要碰到的时候,何宴突然又收了回去。
她莫名:“干什么?”
何宴眉眼稍蹙。
罕见的,有一些挣扎的神情流露——大概他从未受此困惑。手指烦躁地握紧药膏,微微发白。
于是,在这段沉默、焦躁的时间里,原莺也跟着打量了他一会儿。
半晌,他躬下身。从墙边举了一只披萨盒丢给她。
冷冰冰的话也被丢过来:“晚饭。”
原莺还在看他。手上接过,随嘴客套一句:“闻起来好好看。”
“……?”何宴眉头蹙得更深了。
作者有话说:
原莺:哎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reedom 121瓶;Pu1X 7瓶;40419114 2瓶;反反复复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