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丰驰的来历
四个人下了楼,白无常双手在空中一张一合:“行了,我把结界收了起来,今晚算是白干了。”
陈昊洛顿时觉得耳边热闹起来,虫鸣声,风声以及街道上车水马龙声都统一在他耳朵边响起,阴凉的气氛散去,一种属于人间烟火的热闹气息扑面而来。
他对着三个人说:“我今天,哦不,是昨天中午,在咖啡馆和韩阳吵了一架,他当时气急败坏,对我说‘难道我就不和她做\爱?’你们知道的,我们喜欢男人,这种喜欢和人家那种‘只是喜欢的人恰巧是同性’还不一样,我们只对男人有感觉,对于女性,就是那种同类的感觉,不会有那方面的反应。”
陈昊洛说的很坦白,毫不隐瞒:“所以我猜,他可能和那个鬼魂签了类似这种可以克服女人身体的这种抗拒的契约,而且,韩阳家里很穷,虽然他毕业后挣了不少钱,但是据我所知,他挣得钱,光是为了结婚时候买的房和车就花的七七八八,不剩多少了,我之前不知道他父亲生病了,他父亲生病的话,他的那点钱,估计是不够的。”
丰驰接话:“所以你还怀疑他可能通过这种契约获得了金钱方面的补偿?”
陈昊洛沉默的点了点头。
黑白无常相互对看一眼,黑无常皱着眉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和裴枫寒去一趟地府确定下,今天晚上十二点在这里集合。”
白无常拉了下黑无常的衣袖:“今天晚上不行,林晓雪的儿子一岁生日,特意设的晚宴,请了咱俩,要是不去,显得多小气。”
陈昊洛忙说:“可是那鬼魂还在韩阳身体内...。”
“没事的,反正他俩都签了契约,那鬼魂也是个聪明人,要是把韩阳害死了,对它有什么好处?”白无常说道:“你看它刚刚老实的,一点幺蛾子也没有出。”
陈昊洛还是有些犹豫:“但话也不能这么说啊,韩阳不也闹着去跳楼吗?”
“他跳楼是因为他情绪上来了,所以要去跳,和那鬼魂没有关系,”白无常解释:“也亏得他今天这么一闹,否则我还感应不到他身上还藏了个鬼魂。”
“行了,”他拍了拍陈昊洛的肩膀:“你放心,我们不会玩忽职守的,毕竟我们地府也有KPI考核目标,每年都有劳务局啊监管局啊各种局制约着,都是出来给人打工的,哥们儿你理解下,我们也要生活嘛!”
陈昊洛无话,对方的态度显然无可商量。
黑无常一锤定音:“明天晚上十二点,我们在这里集合。”
陈昊洛和丰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他胡乱的洗了把脸,吃了一点回来路上在24小时便利店买的速食饭盒,然后就滚到床上继续睡了。
而丰驰则精力无限,快快乐乐的拿起洗漱用品进了浴室。
等到陈昊洛再度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他一睁眼就吓了一跳,怪叫一声。
因为丰驰正坐在他床头,摆出自认为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他。
陈昊洛摸着额头上的虚汗松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骂着丰驰:“你有病?进我房间干嘛?”
丰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来叫你起床吃饭,你可真能睡!”
能睡也有错?陈昊洛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便无视他,起身去了洗手间。
丰驰说会做饭,不是虚的,陈昊洛洗漱完后,在饭桌上看到五六个家常小炒,香味扑鼻,颜色鲜亮,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他这几天没有在杜艳梅的念叨下,饮食不规律,此刻闻到这味道,立刻眉开眼笑:“丰驰,真有你的!可以啊!”说罢,给对方竖了一个大拇指。
丰驰给陈昊洛盛了一碗米饭,米粒饱满,吃一口,松软香甜,看到陈昊洛开心,他也有些得意:“我这都是这些年东跑西跑练出来的结果,你要是像我这样在外面多跑跑,保准能成为厨房大师。”
“对了,你不是连打车钱都没有了吗?这菜钱哪来的?”
“还是有一点的。”
陈昊洛看了他一眼,丰驰立马说:“幸亏我没有花钱去打车,不然现在连买菜钱都没有了。”
陈昊洛耸了下肩膀,坐在饭桌前,吃了两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白无常说你是个精怪?你不是人?”
丰驰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他端着碗:“洛洛,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警告你啊,别这样喊我,你比我小,得喊我一声哥,这是礼貌,知道吗?我们以前认识?”
丰驰笑了下,神色有些落寞:“其实我能想到,你肯定不记得我了。”
陈昊洛放下筷子,有些疑惑:“不是,听你这意思,咱俩以前真认识?”
“你奶奶家,是不是在雪乡?”
“你怎么知道?唐闻嘉连这都要给你讲?”
“不是水仙哥,”丰驰朝他笑笑:“其实我不是人,是一只梅花鹿,那啥,后来成精变成了人。”
陈昊洛脑子一轰,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里,他瞪大眼睛:“你,你就是那只梅花鹿?”
丰驰开心的点点头:“原来你没有忘记我啊。”
陈家是靠养猪发家的,在搬来清北市之前,他们住在雪乡,陈昊洛三岁那年,他爸爸赶上好政策,趁机转业,从纯养猪的摇身一变,变成了生产猪饲料的,还成立了一个小公司和几个生产厂子,然后在清北市买了一套房子,全家便搬了过来。
但是奶奶和爷爷不肯来大城市,说年级大了,不愿意折腾,陈家雄和杜艳梅没有办法,只能逢年过节的时候挤出时间,带着陈昊洛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五岁那年寒假,陈昊洛上了小班,得了许多小红花,他便闹着要给爷爷奶奶看,陈家雄一个心大,便提前让司机送儿子上了回雪乡的火车。
司机尽职尽责的把他送到了老家,结果他见了爷爷奶奶,只亲热了几天,又要闹着出去玩,爷爷笑呵呵的帮他做了个雪橇,让家里的小狗毛毛拉着他在门口玩。
雪乡,顾名思义,全都是雪,尤其是到了冬天,更是冰天雪地一片,那会儿旅游业和交通业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碰上太阳不好的时候,连打个电话都要跑到高处找信号,所以很少有人来这边旅游。
天高地阔,人烟稀少,陈家雄和杜艳梅又不在跟前,陈昊洛带着毛毛卯足了劲的疯跑。
村里养小孩,都是散养,一群小孩常常白天吃完饭出去,晚上踏着晚饭香味回家。
陈昊洛性子活泼,和村里的小孩很快混成一团,一群平均年纪不到七岁的小崽子,成天嘻嘻哈哈,给沉闷的村子注入了一丝活泼的气息。
那天,他早早吃过饭,带着爷爷做的滑板,和奶奶塞给他的饭团,招呼上小狗毛毛,在邻居小伙伴的呼唤下一溜烟的跑出来了。
他们五六个小孩先是去了常去的一处平坦地方溜了会儿冰,其中一个小孩子突然提议:“你们敢不敢去旁边的森林里探险?”
雪乡旁边有一片广袤的森林,天气晴朗的时候,爷爷会带着陈昊洛进去打猎,告诉他,森林里很危险,有老虎和豹子,看见小孩一个人跑进来,会“嗷呜”一口把小孩吞到肚子里。
陈昊洛很害怕,便摇了摇头:“我不去,爷爷说很危险。”
他自小就是乖孩子,任性和撒野都有边界。
那个小孩子很鄙视他:“城里来的洋小孩,就是娇气!”
为了表明不娇气,其他小孩纷纷响应那个小孩,表示要扔下陈昊洛进森林里去探险,陈昊洛为了显得合群,一咬牙,便也跟着去了。
刚开始他们走的并不远,只是在林子周围打转,后来那个小孩一直说他娇气,说他胆小鬼,其他小孩见风使舵,也跟着说他,陈昊洛刚开始还反驳着,后来就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小孩便说:“你要是敢往里再走,我就承认你不是胆小鬼。”
现在想想,其实非常可笑,胆小不胆小,岂能是因为这种事情就能证明的?但是那时候他太小了,为了所谓的“面子”,便硬着头皮带着毛毛往林子深处走了。
等到他走到一定深处,才发现身后起哄的小孩都不见了,这才慌张起来,抱着毛毛,站在林子里不知所措。
他太小了,林子太大,天色渐渐暗下来,让他浮想联翩,什么妖魔鬼怪都出现在脑海里,他站在一块石头跟前,又饿又困,哭也不敢大声哭,怕招来虎豹和豺狼,吃了他这个孤身小孩。
抱着毛毛抽抽噎噎的往回走,他迷了路,到处乱转,越转越乱,到了后来,天色完全暗下来,他凭借着雪地的反光和月色,勉强走着,然后遇到了一只小鹿。
小鹿静静的卧在前方的路上,脑袋上长着一对树杈形的鹿角,鹿角下面藏了两扇大耳朵,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和毛毛,毛毛在他怀里“呜咽”了一声,是个炸了毛的姿态。
他紧紧的抱着毛毛,就要转身,然而转身之余鬼使神差般的侧头看了一眼小鹿,发现小鹿的眼睛里蓄着盈盈泪水。
陈昊洛停住要走的腿,小心翼翼的走到小鹿身边,这才发现原来小鹿是被猎人的铁板夹住了腿,他认识这东西,叫“兽夹”,常常是用来夹一些倒霉的野鸡兔子之类的,也看过爷爷摆弄过这些。
放下怀里的毛毛,蹲在小鹿腿边,他一边掰开兽夹,一边对小鹿恳求:“我不认识路了,我救了你,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小鹿低低的叫了两声,似乎是应了下来。
陈昊洛把夹子取下后,看小鹿并没有害他的心思,便和小鹿一起在原地躺了会儿,后来小鹿耳朵一动,便起身走了两步,再回头看一眼陈昊洛。
陈昊洛不明所以,但是毛毛也叫了两声,他便抱着毛毛跟着小鹿走,小鹿走走停停,他也跟着走走停停,不知道走了多久,小鹿突然站在原地不肯走了,低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脖子,连蹦带跳的往林子深处跑去了。
这个时候,前方传来错杂的光亮和鼎沸的人声,陈昊洛揉了揉眼睛,看到前方爷爷蹒跚着步伐,焦急的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眼眶一热,便哇哇大哭朝爷爷的方向奔去。
后来村子里的家长带着自家小孩来给他赔罪,邻里关系的又不好多说什么,此事便不了了之了,事后,杜艳梅为此狠狠地朝陈家雄发了一顿火,明里暗里指责爷爷奶奶的看管不力。
杜艳梅和奶奶之前婆媳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陈家雄和陈昊洛耷拉着脑袋,父子俩一声不吭,任由杜艳梅发泄。
再后来,杜艳梅就不肯让陈昊洛单独来雪乡了,而陈家雄和杜艳梅时常忙于生意,极少有时间回老家,陈昊洛七岁的时候,爷爷因为胃癌去世了,而奶奶在爷爷去世之后没多久,也走了。
自此,他再也没有在老家长住过,每年只有上坟的时候才回去一趟,而近些年,回去的愈发少了,都说小孩子的记忆做不得真,他有时候恍恍惚惚,也感觉幼时的记忆仿佛一场梦,因为其中夹杂了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僵硬关系,很少特意去回忆这些事情,更别提那只颇通人性的小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