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辞而别157
裴慕想了想,又道:“原本靖王是自己失足落水,我若这时候走了,反倒像是畏罪潜逃不打自招,平空惹人怀疑,不若再等几天,待风平浪静再走也不迟。”
鸢柔道:“我儿考虑那些作甚,左右你逃走就已经是罪名,多加一条又如何,再说梁国质子杀害周国皇子出逃,正好可以挑起两国战争,一旦打仗,我们就又有机会趁乱行凶,不也是好事一桩么。”
如此一来,裴慕再也没有理由,鸢柔见他不语,又说道:“你今日也不用回将军府了,细软我都已经备好,待一入夜,直接从这离开。”
裴慕知道离开的日子近了,但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他还没有好好和棠棠道别,今日离开前还留了话说中午回去吃午膳,又怎么能甘心这般仓促地离去。
裴慕声音带了急切,道:“母亲,我还是要回去一趟,郡主待我亲厚,我总归不能不辞而别...”
鸢柔的脸色急剧变冷,声音中带了怒气,道:“到底哪个重要?!”
“你怎么知道,你前脚和她道了别,她后脚会不会去告发你?!”
“母亲,她要告发孩儿,还用等得到今天?郡主处处帮衬孩儿,孩儿只想同她好好道别...”
鸢柔却不再说话,她面色痛苦地捂住额头,□□道:“你竟为了个女子如此忤逆我...我..我这般苟延残喘又为了什么..干脆死了算了!”
木槿立即帮鸢柔按摩额头,她面露不悦之色,低声道:“少主,您快别气圣女了,圣女本就身子不好,强挺着为您操劳至今,您又何苦为了外人伤圣女的心,属下说句僭越的话,您这样,又与梁帝何异?”
“木槿!不要说了!”鸢柔撑着桌子站起来,苍白着脸道:“你就在这茶馆里等着,子时我们从东城门离开,期间若是你敢踏出这里一步,从今以后,我便没有你这个儿子。”
她说完,便由木槿搀扶着走了。
大门阖上,茶室内静寂无声。裴慕起身走到窗前,看见鸢柔被木槿扶上了轿子,不知去向了哪里。
这座茶馆是暗香营的财产,就算鸢柔不在,也自有人看着他。
鸢柔似乎对棠棠很有敌意,想是当年梁帝的背叛伤她太深,无法忍受唯一的儿子为了别的女人不听他的命令。
回想起母亲刚刚疼得满脸是汗的样子,裴慕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做不到让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心。
他透过窗户,远远看向将军府的方向。
一想到如此可能就是永别,浓烈的惆怅和不舍就将他淹没。
不过,就这样也好。
如果和她面对面的道别,他说不定会忍不住剖明心迹,到时候一别两茫茫,又是徒添伤悲。
所以,不如不见。
*
棠棠起床后,破天荒地好好梳了头,挑了件好看的衣服,从头到脚将自己打扮了一番。
她做这些的时候,心里是难过的,但一想到裴慕就快要走了,她就不想自己在他眼中最后的样子是不修边幅的。
对着铜镜上好了淡妆,她就坐在窗前等裴慕。
她不知道待裴慕回来,她该跟他说什么,是装作无事,像平常一样渡过最后几天,还是像小说中描写的那样,把曾经他们一起走过的地方全重温一遍,充满仪式感地故地重游,或是如古代礼节一般,设下晚宴替他践行。
恐怕每一样,她都会忍不住泪溅当场。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上午,心情矛盾地盼到了午膳时刻。
裴慕却没有回来。
裴慕出门一向不喜带下人,他不回来,棠棠一时也找不到人。
就要走了,肯定要准备很多东西,路上耽误了也是有可能的。
棠棠这样想着,又等到了下午。
见人还不回来,她坐不住了,悄悄叫了琥珀珊瑚去找。
入夜时分,二人回来了,说去了平时姑爷爱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小姐,要不,多叫些人一起找吧,别是出了什么事。”琥珀道。
“不用了。”棠棠摆手,她站起身来。
一天几乎都是以这个姿势坐在窗前,一起身竟发现浑身酸痛。
她揉着脖子走到床边,蹬了鞋子栽倒在床上。
还找什么,人怕是已经走了。
大张旗鼓的去寻,反倒坏了裴慕的事。
就算一想就难过,棠棠也多次偷偷想过他们离别的场景,她想了千万种,却没想到是这样。
如此地突然,就像给她来了一记当头棒喝。
她不禁怀疑,一直以来是不是她在自作多情。
误以为裴慕喜欢她,但一直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说出口。
若裴慕真的在意她,会不辞而别,忽然凭空消失吗?
棠棠这样想着,晚膳也没吃几口。
转眼间天黑了个透,眼看就到了就寝时间。
如果说先前棠棠还有一丝的希望,到现在也没了。
裴慕肯定是走了。
靖王死后,皇帝和太后重掌大权,将军府和毅王府重新得到了器重。皇帝清理靖王余党,正是用人之际,太后也需要人手帮忙后宫中皇后党羽,于是沈鸿和长公主一早就全入了宫,晚膳的时候已经传了信儿不会回来。
这倒方便了棠棠,给了她一天的喘息时间。
想是裴慕也瞅准了这个时机走的吧,棠棠嘲讽地想到。
棠棠顶着精心打扮的发髻妆容,歪在床头。就寝时间到了,琥珀进来要伺候她洗漱,棠棠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了。
不知为何,她不想卸妆,也不想拆头发,更不想睡觉。
她推门出去,在院子里无目的慢步,坐在平日裴慕常常坐着的石墩上。
“....这个没良心的....”想到偌大个将军府,以后再也没有裴慕的身影,棠棠心里就酸涩无比,更可气的是,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在伤心,人家都不当回事。
棠棠越想越伤心,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就在她独自垂泪之时,家奴阿丁跑进了院子。
阿丁一脸惨像,鼻青脸肿的样子在昏暗的灯光下都分外吓人。他跑进院子一见棠棠就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不好了,姑爷被五皇子打了!”
棠棠一惊,拉着他道:“怎么回事?你说仔细点!”
阿丁道:“我下午去街上买货,见姑爷被五皇子拖到了巷子里,我本想立即回来告诉您,谁想竟被五皇子发现,也给绑了起来。”
“五皇子把姑爷和我一顿毒打,打完了关在一间废弃宅子里派人看守,说明天还要来给姑爷好瞧。我趁着守卫打了瞌睡,先逃了出来,赶紧回来给您报信。”
阿丁年纪虽小,但从小就进了将军府,也是知根知底的老人,棠棠不疑有他,赶紧带了人随阿丁出府去寻裴慕。
棠棠心里慌得要死,她本以为裴慕不辞而别,没想到竟是被五皇子给下绊子。
也不知道哪个更让人难过,棠棠边走边胡乱地想着。
靖王树倒猕猴散,那五皇子没因此丧了性命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敢出宫来寻裴慕的晦气。
不过五皇子又坏又冲动,就像没进化好的动物一样,脾气一上来根本不考虑后果。
阿丁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过了主城区后向西城区的小道走去,刚开始街上还有零星的侍卫压着人穿行,最后越走越偏,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他们最后在一个荒废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夜深寒重,深秋的子夜又湿又冷,荒宅前静得出奇。棠棠一路心慌意乱,此时静立在宅前,被冷风一激,倒是冷静下来。
一股诡异之感油然而生,她忽然觉着哪里不对劲。
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火把通明,五六个家丁或举火把或提灯笼,一个个膘肥体壮。
她心下稍安,带了这么多壮汉,她苟命技能还是满的,就算有诈,她也不怕。
无声地比划两下,棠棠示意两人在外留守,其余人随她进去。
深吸一口气,他们破门而入。
荒芜的宅子被照亮,目光所及之处却空无一人。
目测着大宅屋子有很多,棠棠心中隐隐不安,没敢作死让大家分头行动,便所有人一起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
屋子大多空旷,一开门里面便一览无余,一行人搜得很快,转眼间就差最里面的正房没找了。
那间正房和别的房间不同,进深阔面宽广,几人举着火把进了屋四散搜查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上了门。
棠棠心中一跳,递了个眼神,让珊瑚前去开门。
珊瑚力气不小,但一推之下,门竟丝毫未动。
而与此同时,窗外如鬼魅般闪过几个人影,珊瑚惊呼向后退去,紧接着数根迷烟从破漏的窗棂中射落进来。
如此似曾相识的作案手法,棠棠立即大叫道:“屏住呼吸!”
但是木槿的特制迷药非比寻常,一旦点燃,又岂是屏住呼吸管用的。迷烟飞快地在屋内扩散,从紧捂着口鼻的指缝中钻入,不消片刻,屋内众人纷纷倒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