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景匀道:“那我考考你好了,你觉得是为什么。”
“呃,”林卿一时间有些语塞,她飞快思考着,试探道:“你……不是真的右翼分子?”
“何以见得?”
林卿道:“你提的这个要求,根本不可能实现。”
“能不能实现并不重要,”景匀道:“重要的是,这件事可以牢固奠定这两个人在右翼运动中的地位,这是一种象征。”
林卿想了想,道:“可是这里面有个地方矛盾了。”
“什么?”
“按你说的,你应该把这个要求写进公开信里,这样才能被公众所知,但是你现在提的要求,既不会实现,消息也被瑞典政府封锁,达不到你所说的目的。”
景匀轻轻笑了笑,赞许地点点头,道:“你看问题看得很透彻,是政治相关专业的吗?”
“不是,”林卿道:“我学的是传媒相关。”
“那你很不错啊,”景匀道:“比外面那些人强多了。”
林卿道:“那……你提这个要求干什么?既不会实现,又达不到传播右翼理念的目的,你大费周章绑架了几十个人,就为了这么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觉得呢?”景匀道:“如果我说是因为我得了PTSD,所以思维混乱,行事没有逻辑,你觉得能不能糊弄过去。”
“啊……你……”林卿吓了一跳,硬生生把将要脱口而出的“你原来是装病的”咽回去,慌张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刚刚说的我都没听到!”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景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道。
“不想不想!”林卿摇着手,道:“我没有兴趣,我什么也不知道!”她慌慌张张地后退着,慌不择路地爬到床上,蒙上被子,道:“我要睡了!你别跟我说话了!”
景匀微微嗤笑了一下,道:“把鞋子和外套脱了。”
林卿一下蹦起来,紧张地道:“为什么!”
景匀鄙视地看着她,道:“你睡觉不脱鞋子和外套的吗?脏不脏的。”
林卿低头看了看自己慌乱间没有脱的鞋子,在白色床单上留下灰尘的印迹,她窘迫地伸手拍了拍灰尘,道:“对不起。”
“你困了就睡吧。”景匀看着手机屏幕上从街对面走过来的奥莉维娅,说道。
她再次出现在镜头前的时候,用摩斯密码打出“我发现你了”的暗语。
景匀淡淡看着监控画面,没什么表情。
片刻之后,他放在脚边的背包发出震动声。景匀抬头看看床上的林卿,她大约真的一夜没睡,这时已经安静躺着,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均匀。
景匀从背包夹层里摸出一个老式的诺基亚手机,按了接听键,道:“喂?”
“好久不见了,图拉真。”奥莉维娅站在二楼阳台上,伸手拿起旁边的浇水壶,依次给茉莉和玫瑰浇水。
“你和舒尔茨都还好吗,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景匀说道。
“是啊,听说你得了PTSD,是真的吗?”
“假的。”景匀干脆地说道。
奥莉维娅沉默了片刻,道:“其实你想要摆脱罗马那边的话,不必要这么麻烦的。我对你的承诺仍然有效,只要你开口,我会推荐你到北约来。”
“不必了,”景匀拒绝道:“欧洲已经完了,我再继续呆下去,毫无意义。”
“所以你是想要回到母国去吗?”奥莉维娅在阳台上的一张木质长椅上坐下来,伸手摘了一朵白色玫瑰下来,放在鼻尖嗅着,道:“那你绑架那个帝国女孩干什么?”
“这是我的事情,”景匀道:“你最好远离我,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奥莉维娅斜靠在长椅上,轻轻叹息了一下,道:“其实种种花,在阳台上吹吹风,这种生活也蛮惬意的。如果我当时没欺骗你的话,现在我们应该挺幸福的吧。”
“你应该庆幸没有和我在一起,”景匀道:“不然你现在也要跟着倒霉。”
奥莉维娅笑道:“你还是这么体贴。好吧,做不成夫妻,我们也永远是好朋友。说正事吧,这次北约派我和舒尔茨过来解决这个事件,那我就直接问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报复啊,”景匀淡淡说道:“我十八岁就进入意大利军情局,在中东呆了九年,做了多少事,结果呢?就因为我是华人,罗马那帮人就想把我赶尽杀绝,那对不起了,我可一向是睚眦必报的。”
奥莉维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景匀遭受罗马的迫害,她是知道的,只是景匀拒绝了她的帮助。
“那你的要求显而易见是不会被接受的,所以你要怎么样,真的要大开杀戒吗?”
“哦,那可说不准。”景匀道:“你知道我的性格的,天生冷漠,惹我不高兴的话,我真的会把人质全部杀掉的。”
“那我劝你把那个帝国女孩留下,”奥莉维娅道:“你离开情报界有段时间了,新上任的帝国皇帝可不好惹,你要是杀了帝国的公民,CEIA一定会全球追杀你的。”
“我会的。”景匀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的林卿,说道。
“那好,”奥莉维娅道:“我此次是代表北约,那我们就公事公办,对不起,如果你不幸死了,我会在你的墓前种上玫瑰和茉莉,还会在你的墓碑上刻上爱过你的奥莉维娅。”
“不需要,”景匀道:“过去了就过去了,我现在跟你没关系,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奥莉维娅笑道:“你啊,有时候真是冷漠的可以。”
景匀挂断电话,抬头,正对上林卿看着他的一双大眼睛。两个人视线相遇,林卿尴尬地慢慢用被子蒙住头,整个人团进被窝里。
“你听得懂法语?”景匀问道。
林卿这下无法再装死,只好掀开被子,坐起身,点了点头,道:“会一点。我选修了法语和阿拉伯语。”
“你还会阿拉伯语?”景匀随口说了句。
林卿尴尬地道:“你这个……是中东的方言吧,听不懂。”
“哦,”景匀道:“是阿富汗山区的语言,对不起,习惯了。”
林卿悄悄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追究自己偷听的事情,这才放下心来。
“你不睡了吗?”
“睡不着。”
“那跟我说说话吧,”景匀道:“还是说中文舒服。”
“哦,好。”林卿爬起来,坐到他旁边的一把椅子上,道:“说什么?”
“你刚刚听到了多少?”景匀盯着她,问道。
林卿张口结舌地呆了一会儿,道:“那个……如果你想保密的话,那我就什么也没听到;如果你无所谓的话,那——我都听到了……”
景匀看着她,既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幽默。”
“有。”林卿诚实地回答道:“他夸我说话很逗,哦,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夸,大概是嫌弃吧。”
“给你发好人卡的那个男的吗?”
“嗯。”林卿应了一声。
“你好像也不是很伤心的样子。”景匀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观察手机画面。
“伤心也没用,我都已经习惯了,”林卿淡淡说道:“有些事会不受你的掌控,伤心也只不过给自己增加烦恼罢了,还是对自己好点,放过自己吧……”
“怎么,你经常被发好人卡吗?”景匀看着监控,随口问道。
“也没有很经常啊,这是第二个吧。”
“不至于吧,”景匀看了她一眼,道:“你又聪明又风趣,不至于这样吧。”
林卿有些颓然地道:“可是大家都喜欢看脸啊,我又不漂亮。”
“还好吧,”景匀淡淡说道:“也不丑。”
林卿落寞地道:“但也不是大美女就是了。”
景匀没有搭话。林卿看着他,好奇地道:“你有没有给别人发过好人卡?”
景匀摇了摇头。
“那被发呢?”
景匀也摇了摇头。
林卿撇了撇嘴,道:“骗人,那刚刚给你打电话的人不是你前女友吗?”
“不是,”景匀干脆地否认道:“我们从来不是恋人的关系。”
“那是什么,听上去神神秘秘的。”
景匀瞄了她一眼,道:“知道的多,死的快。”
林卿愣了一下,小声哼了一句,不敢再说什么。眼前这人虽然对她还算温和,但毕竟是恐怖分子,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罗兰小姐,”勒班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奥莉维娅风轻云淡地摇了摇头,道:“什么也没有。”
这也在勒班的意料之中,之前,瑞典安全局的人已经把房子彻底搜查了一遍,里面没有什么发现——只不过这是他们自认为的,比如,那个隐秘的备用摄像头。
勒班看了看手表,快八点了,离最后的通牒又近了一点。
“两位有什么建议吗?”勒班问道。
舒尔茨道:“我看不出他想干什么,”他翻着手中的记录,道:“做事混乱,没有逻辑,似乎是想到哪里做到哪里。”
“做事混乱?”勒班挑了挑眉,表示疑问。
你管一个提前一个月踩点,耍着警察玩的人叫做事混乱。
“当然不是跟普通罪犯比较,”舒尔茨道:“跟以前的他相比,这次犯下的净是低级错误——比如被人看到脸,查出了身份,莫名其妙放了一个人质又叫她回来,完全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以前的图拉真可是喜欢单刀直入,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他的PTSD不是很严重吗?”奥莉维娅道:“一个精神有缺陷的人,不能指望他还跟以前一样。这样吧,”奥莉维娅道:“我提议就这么跟他耗下去,一点一点磨掉他的耐心。”
勒班不满道:“罗兰小姐,耐心磨掉之后呢?一场大屠杀吗?”
奥莉维娅微笑道:“我还没有说完——目前来看,这是最佳办法,显然他提的要求不可能被满足,你们如果强攻的话一定会造成伤亡,不如我们试探他一下吧,看看他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怎么试探?”舒尔茨道:“我听说勒班先生拿到了罗马对图拉真的特赦令,但他无动于衷是吗?”
“对,”勒班摊手道:“他对这个毫无兴趣,仿佛根本不在乎。”
“那也就是说,这个选项被排除了,”奥莉维娅道:“那我们试试另外的可能性吧,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右翼殉道者。”她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勒班,道:“试试把这个当做筹码。”
斯蒂文——前斯德哥尔摩日报资深记者,一年前因组建非法极右翼政党而遭到解雇,并以种族仇恨的名义被提起诉讼,上个月刚刚被判入狱两年(此事件为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