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如果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最不希望哪一天的到来。

　　那么一定是今天。

　　今天是周二，但是老妈难得没有去公司的打算。

　　反而是在我起床之前就早早开始忙碌了起来。

　　在我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了放在餐桌上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很简单的塑料袋装着的，有的是吃的，有的是纸质品。

　　我沉下了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没办法调动起情绪。

　　就连阿花都变得懒懒的，瘫坐在沙发上，像个老爷似的。

　　“准备好了吗？”

　　我走到餐桌前，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咖啡和面包没有动作，我想今天大概还能吃到周怀瑾的三明治。

　　本来糟糕透顶的心情现在突然像是点起了一点星光。

　　“准备好了。”

　　老妈表情淡淡的，把桌面上的两大袋子东西拿了下去。

　　我端起她的咖啡喝了一口，她今天的咖啡似乎格外的苦。

　　“不去吗？”

　　我看着她把那袋子拎起，转身朝外面走去，像是现在就要把这些东西放到后备箱，我摇了摇头，穿好薄外套背起书包，伸手接过了其中一个袋子。

　　“不去。我帮你拎过去。”

　　老妈伸出一只手帮我拢了一下外套，“也不穿厚一点，今天又降温了，别冻着。”

　　明明才刚立夏，这天气倒是多变的很，乌云整片整片地压下来。

　　“没事儿，不冷。”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我本来不觉得多冷，但是老妈说完以后，我一出门还真的被迎面的风吹了个哆嗦。

　　“进去加一件？”

　　老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我摇了摇头，攥紧了手里装着纸的塑料袋——这样好像我也就和老妈一起过去了一样。

　　我看着老妈开车离开，她今天一天大概都会呆在那里。

　　我不喜欢今天。

　　哪怕是清明也好过今天。

　　我甚至希望过去的某年根本没有出现过今天。

　　心情糟糕起来的时候，似乎什么都愿意在这“糟糕”上出一份力。

　　我今天早上并没有看到那能点燃我心情的一点火，这让我更感觉糟糕，只有【早安】两个字安安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再也没有后话。

　　我今天好像又赌输了。

　　早晨乌云十分嚣张，而天气预报只说这是阴天而已。

　　我大胆放心地压在了“阴天”身上，还能少带一把伞——虽然这并没有让我装满习题册的书包轻上多少。

　　我看着雨一点一点落下来，本来小而缓，现在却是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望向窗外的视线。

　　抬头。

　　怀抱希望地抬头。

　　“姐，我们周老大今天去哪儿了？”

　　我抬头，看到的却是昆岚的小寸头。

　　容易坐在我身边，闻言直接挤到了和我同一个凳子，“周怀瑾今天没来？”

　　我皱眉。

　　似乎早上没有见到他就应该猜到的。

　　但是他的问题我也没有办法回答，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谁知道，没告诉你？”

　　昆岚一副受惊的样子，“你都不知道，他告诉我干嘛。”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容易探着身，一只手还揽着我的肩膀，借力稳住自己倾斜着的身体，“你直接进来呗，不然你要在外面这么呆二十分钟吗？”

　　昆岚挑眉，冲容易傻笑了一下，倒是一下就变得十分乖巧一般，“哎，好。”

　　我看着容易和昆岚有些好笑，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像是有化学反应，一个平头暴躁哥变成乖巧小甜心，一个乖巧小甜心变成说一不二大姐大。

　　我摇了摇头，伸手碰了一下容易额头前面的碎发，帮她理好。容易微微抬头冲我眯眼笑了笑，我起身和昆岚擦肩而过，直接向门外走去。

　　我不知道周怀瑾去哪里了。

　　昆岚也不知道。

　　但是，我想知道，不可抑止地想知道。

　　他应该会知道。

　　我站到华轶他们班的时候只凭着这个念头。

　　华轶在一班。

　　是普通班，但是华轶本人的成绩却是在前五十的。

　　我靠在他们班门外，倒是没有像去二十六班那样的来去自如。去二十六班的时候是因为周怀瑾在里面，我笑了笑，突然觉得他就像我肆无忌惮闯进去的勇气。

　　“稀客啊。”华轶还是那一副非常欠扁的笑，那金丝眼镜挂在鼻梁上维持着最后一丝斯文。

　　我嗤了声，这人的金丝眼镜和周怀瑾之前的黑框眼镜都是没有度数的，搞不好，一起配的？一个用来扮演疏离一个用来扮演斯文。

　　“说吧，”他碰了碰我的肩膀，“怎么还突然过来找我了？”

　　华轶和我并排靠在门外的墙壁上，侧过脸的表情倒是多了几分认真，忽略他那在下巴上摩挲的手的话，“来回爬楼还是挺累的。”

　　我微微低头，没有看他，反而是直视着前方，盯着校门的方向。

　　不自觉伸手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发，“你知道周怀瑾今天没来吗？”

　　突如其来的安静。

　　我转过头，华轶显然还在愣神中，那表情和眼神此刻却是单纯多了，他随着我的动作也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闪烁。

　　就像昨天一直在出神的周怀瑾。

　　“他什么也没说？”

　　华轶皱着眉，我注意到他的手抓住了自己外套上的拉链，似乎是在犹豫着将它向上还是向下拉。

　　“说什么？”

　　我听得有些好笑。

　　华轶笑了起来，简直灿烂地有些夸张，“你看，他什么都没跟你说为什么要跟我说。”

　　又是这样的回答。

　　我盯着华轶的眼睛，两个本来最不正经的人此刻倒是都收了表情。

　　没有生气的理由。

　　我盯着他两秒，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就走，“谢了。”

　　【你今天怎么没来？】

　　说来好笑，周怀瑾本人却是我最后一个，下定决心了才问的人。短信很久没有回复，他第一次隔了这么久的时间才给我回复。

　　【阿花他爹：临时有事。】

　　行吧。

　　我看了两眼那简单的回复。

　　赌气一般地，又把魔爪伸向了他的备注，“他是神秘人吗”。

　　20160510，我猜我今天会梦到老爸，他一定还会笑得像以前每年的今天一样，然后抱着我用凌乱的胡渣故意蹭我的额头，“你怎么都不想爸爸？”

　　赌输了天气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是这学期的第二次。

　　雨落在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

　　我以“今天写完作业再回去”的理由，成功留在教室，成为班级最后一个回家的人。

　　躲开了“你没带伞吗我们一起”的热情，我赌输了，谁也不知道。

　　我站在了一楼的楼梯口，还是熟悉的位置，回过头，似乎身后的教室讲台处还坐着监考老师。

　　但是这次没有人从我身边走出来撑起那把黑色的结实的伞。

　　我脱下了外套，顶在头上，跑步冲向家的方向。

　　【晚安。】

　　【他是神秘人吗：晚安。】

　　他没有再多的话说。

　　我觉得今天入睡，又快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