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守雪110
两人就着李岩的话题继续聊着,于是又聊到了以后生不生孩子,接着又讲起了山子。
本省的高考分两次,一月份一次,六月份一次。
一月份只考英语和三门选课,六月份考六门课。两次考试取成绩高的那次作为高考分数。
山子已经高三了,一月份的那次高考首考正是当务之急。
沈青不太了解新高考政策,她也就是听山子之前自己说,或是听李沐沐讲。
她说:“山子首考的第一次模拟考成绩已经出来了。”
沈青问:“考得怎么样?”
“英语一般般,剩下两门满分,还有一门九十七。总分四百二十九。”
“呀!不错呀!”
“唉,他这几门课成绩本来就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他语文现在怎么样哉。这个学期不考语文,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松懈。”
“姐,你对他要多放点心。这么天天担忧着也没什么用呀。”
李沐沐总是担心山子的语文,无论什么时候都担心,无论什么地点都担心,无论山子多么努力都担心。
这样的家长会说自己就是操心的命,但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只是瞎操心。像李沐沐,她其实挺幸运的,自己的儿子在最叛逆的青春期都挺乖巧懂事,而且在学习上又有天分又上进。
山子只是在假期比较休闲罢了,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给李沐沐造成了他并不算很努力的假象。
只有沈青这个离高考不算很远的人才知道,在高二到高三这么短的时间内,山子的总排名提升得那么快到底意味着什么。
很多家长都会觉得自己孩子很优秀,不断进步是理所应当的;而他们又会双标地认为孩子的些许退步都是不够努力的结果,觉得这不可容忍。却没想过,有人进步,就一定意味着有人退步。
大家都是活人,活人就会变化。一群活人一起考试,排名的变动,这是绝对不可能避免的。
沈青高考前其实并没有被多少人督着拼命读书,她即使在高三,都觉得还算轻松。
因此对于山子,她也希望他能享受到青春带来的快乐,而不是努力被否定的心酸。
李沐沐也觉得不能总在沈青面前否定自家儿子,于是谈起:“之前还说你这里要拆迁,但到现在都没点消息。估计这件事就是个谣言吧。”
“嗯。希望是谣言,也应该就是谣言。”
“咱们安山人,不太接触外面的事,山上的大事小事就是我们大部分话题了。”
“是呀。”
接下去的十几天内,沈青每天都期待着初雪的提前降临。
天气已经很冷了,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连李岩都穿上了棉袄。
山顶更冷,沈青每天穿得厚厚的,走路都感觉蛮笨重。
天气预报里播报的初雪日即将到来,她每天都挑最冷的时候去落白岭守一个钟头,但一连三天都没有守到。
直到预报中的那一天真正地到来。
沈青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天气软件。今日安山,小雪,下雪概率百分之七十五。
她捧着手机傻笑。
“嘿嘿嘿,嘿嘿嘿嘿!”
很快,她笑出声来。
这是她期待了不知道多久了的一天。直到今天,知道这当天,小雪这两个字还写在天气预报的界面里。概率那一行小小的字体却给了她大大的信心。
“好,今天歇业,我要去落白岭守一天!”
她的决心跟着信心一起而来。
如果说前几天去守,期待的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那么今天去守,期待的就是水到渠成的战利品。
当然,在预约平台上看,今天的游客量不会少。大概都是冲着安山的初雪来的吧。
初雪,光是看字面,就有着足够大的美好。更何况前面加上了“安山的”这前缀,让这美好更加得锦上添花。
她把货架上几乎所有的商品都摆了出来,安山的自助售货从来没让她失望过。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落白岭守一天。
早上七点,搬着小椅子,坐到了落白岭的石碑后面。
“啊呀,什么时候这天气预报能出个下雨下雪时间预报就好了。”她心里想着。
在冷风中等着,初时新鲜,等久了也是很冷的。
这种冷,在她的厚衣服的裹持下,不是侵袭而来的冷,而是逐渐加码的冷。一点点,感觉自己的骨头变凉,变僵。
到九点出头,太阳升得更高了,冷意才消散了一点。
她带了足够的水和食物,足够她吃到天黑了。
为了这一天,她等了不知道多少天。
或者说,为了等这些日子,她特地盼着这一天。
等待安山的一场大雪,几乎是沈青的一个坚定的信念了。
游客越来越多,颇多人跟沈青一样,在落白岭等着落白。
有人眼馋沈青的小凳子,问她:“小姐姐,你这凳子在哪里买的呀?”
他们把沈青当成了与自己相同的慕名而来的登山客。
沈青当然不会说是安山市百货批发部,她给游客们指点:“上面上去一段路,到二十一道,那边有一家便利店,有卖折叠凳。他们家做生意很实在的。”
游客们爬山本就累,等雪更累,纷纷上二十一道买折叠凳去了。
沈青抬头望天。
她琢磨着:“如果你现在下雪,我会很高兴;如果你下午下雪,我也会很高兴。但你最好现在下雪,因为真的挺冷的。”
天不会回答她,但它会默默地加速酝酿即将到来的这场初雪。
当游客们开始抱怨“到底下不下雪”“这雪啥时候来呀”的时候,沈青突然看见山路上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大,稳健,肩上挑着竿子,竿子上挂着箱子。
那是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比起身边游客们的嘈杂,那人从林中山路穿过,走得比身边的路人们更加安静。
他穿着那件沈青去年给的厚外套,肩上依旧是一块大汗巾,一步步超过同路的行人。
他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沈青也在这里,只是一步、一步地,低着头往前走。
步子每一次迈出,都像弹奏家在钢琴上的一次落键。轻巧又沉重、紧张又协调、富有技巧又不加修饰。
他似乎与周围的世界隔绝。
当所有人都抬头往天上望时,他偏偏在往地下看。
沈青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慢慢走过。
忽然,感觉睫上沾了东西。
她用手轻轻触碰,是水。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