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冬天总是回来的很快,转眼间,以往淅沥淅沥的雨水变成了现在的纷纷扬扬的大雪。

  浅裳坐在温暖的床上,心平气和的看着和七夜下着棋。

  静心阁的红梅已经开了,黄莺时不时的掀起帘子看看外面的精致,细细的雪花飘落着,分外的好看,浅裳好几次都看痴了。

  突然间,宫苑的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好像是整个静心阁沸腾了起来一样,七夜仔细的听了听,高兴的站了起来:“是凯旋之音,赫德他们打了胜仗,居然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错误

  浅裳也笑了,赫德打了胜仗,这一次,官宦的位子愈加的稳固了,光耀了门楣,这一次,她心中对赫家的愧疚和痛楚终于可以缓解了。

  一会,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走了进来,脸色恩沉重,和外面那股凯旋之音带来的欢喜很冲突,太监跪在了地上,诺诺的开口:“赫大人已经失踪了三天了,还没有找到!”

  七夜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虚,一下子站了起来,抓住了太监,厉声的问道:“你说什麽?!”

  太监沉吟了一下,……“皇上,赫大人失踪了!护国将军说最后一次攻打中赫大人没有回来,生死未卜!”

  浅裳就那样坐在床上,这么清晰的一句话,她竟然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明白。

  赫德……生死未卜………….在那个遥远的地方………….

  七夜皱眉,“混账!”然后接下来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回身,看了看浅裳,而此时,她怔怔地看着棋子,好像从来没看过人来过一样,没有人说过边关的战况。

  看着那黑白分明的棋子,她不禁感到胸口一阵强烈冲击,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室内一片寂静。

  “赫德…….赫德!”浅裳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在空气中消逝的呻吟。

  浅裳想要下床,但是七夜紧紧抓住她,她丝毫动弹不得。

  “放手!”浅裳望着眼前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孔,只感觉胸口翻搅得厉害,整颗心都揪成一团,猛然尖叫,而下一刻却软下了身子,捂住自己的脸,断断续续地道:“放手,你放手,你害死了赫德,你说过,只要我爱你…….你会让赫德活着的!放开我,放开我!”

  错误

  七夜抓住浅裳的双手仿佛怕失去她一样地紧,如此靠近的距离间,他们呼吸可测。

  七夜专注的盯着浅裳,看的出,眼前的这个女子崩溃掉了。

  然而,七夜还是大声的喊了出来!

  “朕永远不会放开你,你听到没有!”

  浅裳看着七夜,然而眼睛里却没有他那个人,仿佛看向了无尽的远方。

  浅裳的眼中充满了恨意,第一次,她恨透了七夜!

  为什么,这个男人,要把她喜欢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折磨死!

  她的孩子,她的赫德!她的所有,他不是都要摧毁!

  然后,突然间心口剧烈的疼痛,嗓子中涌上了一股血腥的甜味,喷喷洒洒,红的触目惊心!

  “浅裳!”

  浅裳听见七夜惊惶的声音,但是眼睛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嘴唇颤抖个不停,他接下来说的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太医很快的来了,伸手想要给浅裳把脉,然而却被七夜一把踹开了,狼狈倒在地上的太医惶惶然的跪着,不明白七夜眼中闪耀着的那一簇火焰!

  七夜紧紧的抱着浅裳,坚决的问着太医这是怎麽了,怎麽了?却不让任何人靠近,仿佛是怕人抢走了什么!

  太医是老中医,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浅裳,跪在地上,“浅裳小姐这是郁结于心,哭出来就好了!”

  浅裳难受的喘着气,昏眩的脑袋沉甸甸的,疼痛在胸口扩散着,她想哭,可是却笑了,那种比哭还悲伤的笑容。

  “浅裳…..”七夜抚摸着浅裳的面颊,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心疼:“浅裳,你哭,哭出来就好了!”

  错误

  “浅裳…..”七夜抚摸着浅裳的面颊,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心疼:“浅裳,你哭,哭出来就好了!”

  孩子没了,她没有哭,赫德死了,她还是哭不出来,她真的很想放肆的哭,可是,她却是呆板的只能狠狠地咬着牙关。

  “浅裳,朕求求你,你哭出来,哭出来!”

  七夜紧紧地抓住浅裳的手,使劲的搓动着,女子的手很凉,仿佛要冰了下去,他不能放开,放开了,这个女子就离去了。

  很冷……真的很冷……温暖的怀抱就在眼前,所有的强忍与固执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在这个夜里,她所渴望的只有温暖的怀抱而已。

  浅裳倚在七夜的怀里,可以感觉到他流出来的泪水,一滴一滴的,热的烫人。

  可是,她只能睁着大眼,渴望着自己会哭,然而,只能是怪兽般的呜咽…….

  —————————————————————————————————————

  浅裳总是装睡,七夜站在床前,看到女子的睫毛闪啊闪啊的,他知道,她根本没有睡。

  窗外又飘起了小雪,这个冬天仿佛来的早,也冷得早。

  都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过春的心情,天就这般的突然间的寒冷起来。

  七夜站在床前,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用手轻轻地盖了盖女子的被子,抚上了她的发丝。

  手缓缓穿过她的发丝,柔软的发滑过手指,仿佛细风吹过,泛起了一阵冰凉的感觉。又仿佛沙漠的中的沙温软细致。

  室内没有一丝声息,静极了,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在室内清晰的回荡着。

  错误

  七夜伏在浅裳的耳边,想要唤醒她,从那一日,得知赫德消失的消息之后,她已经整整三日没有说话,没有吃饭,没有看他一眼。

  “浅裳……朕知道你再难受,赫德落得如此下场,朕也难受,朕和赫德虽然是君臣,可是更像是兄弟,朕和他就像是生死兄弟一样。”

  浅裳可以感觉到七夜指尖顺着发端传到心里的冷意,连带熏染了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

  睫毛轻轻地颤抖,在七夜的眼底,每一次颤抖都仿佛是希望,然而,她始终是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去看她一眼。

  七夜突然间一把抓起浅裳,狠狠地摇晃着,嘶声裂肺的喊着:“浅裳,你睁开眼睛,看朕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女子原本躺着的脸色有些泛红,此时却是苍白的,张了张口,有些恶心,想要吐。

  七夜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他就这么让她厌恶?

  厌恶到想吐?

  握紧了拳头,强自的压住怒气,好言相劝:“浅裳,朕派人已经去找赫德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会找回来的。”

  “然后,若是他活着,你想和他走,朕也不阻拦了,若是他死了,朕会给他在京城外最好的地方建一个坟墓,等到春暖的时候,我带着你去看他,你说好不好?”

  浅裳的手指,冰凉的很,听到这样的话,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浅裳,你看朕一眼好么?朕真的错了…….”

  浅裳依旧沉默着,闭着眼睛,突然间觉得胸口一阵难受,一呕,是血红血红的。

  “浅裳!”七夜慌乱的抱住了浅裳。

  浅裳终于睁开眼睛了,绝望的光芒,带着自暴自弃,她的身体,已经历经了困难,和她的心一样,都是强疮百孔的。

  错误

  她真想就这么走了,走的远远地,然后去找一个地方。

  不顾赫德,不顾七夜,什么都不顾!

  赫德的母亲和赫莲来过一次,嘶声裂肺的在门外哭天抢地,那样的哭,让她很羡慕,不是她们想哭,而她,也想哭。

  可是,她就是哭不出来。

  对天发誓,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想哭的人。

  “浅裳,你终于肯看朕了么?”七夜看到浅裳的眼神是迷离的,飘忽着别的方向,始终不肯看向他的。

  “浅裳,你答应朕的,会好好的爱朕的。”七夜的声音,到现在已经有些乞求了。

  这样的话,突然间让女子有了力气,一把推开了七夜,眼睛泛着悲伤的光芒,倔强的,仍旧是没有看他:“皇上,您还答应浅裳,要赫德活着的!”

  七夜苍白了脸,那样的承诺,是他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皇上,你还我的赫德!还我赫德!你害死了他,都是你!”

  “说了多少次,我根本不爱赫德,赫德也不爱我!他爱的是别人,是别人!”

  即使怒极了,她还是无法说出那两个人的事情。

  “皇上,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你想要我便要,不想要便不要,这些我全认了,为什么,你还要害死赫德!”

  “你让朕怎么办?你到底让朕怎么办?!”七夜的怒气也被调拨了起来,出征不是他让的,生死不是由他控制的。

  他只是一个皇帝,权力倾天,可以得到浅裳,却得不到她的心,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他也没有想到赫德为何会消失,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他故意消失的。

  错误

  在接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他恐慌了,他知道,浅裳会恨他一辈子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她居然不再看他一眼,仿佛看一眼,就是恶心的感觉。

  她恨他,他认了,可是她有没有想过,他失去了最好的兄弟,他背负了一生的心债。

  “你到底让朕怎么做?”七夜最后一声,带着几分崩溃,恶狠狠地喊着,浅裳的身子微微颤抖,然而始终没有看向他。

  “浅裳,朕求求你,看朕一眼。好么?”又一次的渴求,然而女子无动于衷的闭上了眼睛,隔了一个围墙,阻绝了任何人。

  七夜的手心,彻底的冰凉了。

  他无路可走,已经无路可走了!

  “浅裳,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转身离去的冷漠,浅裳能感觉到。

  她想,七夜气坏了。

  不是她不看他,是不能看,只要一看,她就会想到赫德,那个生死未卜的赫德!

  七夜第二日来了,浅裳始终没有说些什么。

  他这一次是远远地站着,话里透露出来了悲哀,“浅裳,难道,你连最后一眼都不想看朕么?”

  浅裳的心里突然间很恐慌,然而说不上。

  固执的她,一贯的固执。

  没有动弹,没有张开眼睛,没有丝毫看向这个男人的意思。

  突然间,七夜大步的走了过来,紧接着,唇便落了下来,浅裳有些朦朦的,只觉得七夜的唇很冰冷,有一股清凉的薄荷的气味。

  七夜的吻渐渐的加深了,手也饱的紧紧地,紧的浅裳快要喘不过来气,浅裳闭着眼睛,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只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急促,可以感觉到他心乱的狂跳。

  浅裳以为自己会没有感觉的,可是那一瞬间,她觉得很温暖。

  七夜迅速起身,然后离去。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亲征

  红衣像是疯了一样,衣衫不整,没有妆容,一身素衣,气势汹汹的来了静心阁。

  七夜走的时候,吩咐了,不让任何的人踏入静心阁,门外的侍卫,齐齐的守着,然而一时之间,却没有人敢阻拦红衣。

  红衣提着厚重的裙摆,踏入了静心阁,静心阁的红梅,开的正好,浅裳站在那里,细细的赏着梅。

  看在红衣的眼里,很惬意的感觉!

  红衣二话不说,就连黄莺都没来得及下跪,红衣一脚踹开了黄莺,毫不留情的挥手打向了浅裳!

  “你这个扫把星的东西!生来客死你母亲,后来客死你父亲,现在你又要把皇上客死么!”

  红衣的话尖锐的毫不留情。

  浅裳睁大了眼睛,看着红衣,不解。

  “不要给本宫不懂装懂!你给本宫跪下!”红衣的脚,毫不留情的拌向了浅裳,浅裳身子羸弱,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红衣高高的盘底鞋向着浅裳的背踩去,嘴里的话始终没有歇着:“要不是你,赫德能去边关吗!要不是你,皇上需要亲证么!”

  “一国之君,为了你,失去理智,去亲征,如今,前线传来,帝王受伤严重,生死未卜的是他了!你高兴了么!”

  “皇上不就是关你五年的冷宫么!你至于处心积虑的要了他的命吗!”

  疼痛顺着脊梁传到了心里,然而,抵不过红衣话里的尖锐。

  七夜,去亲征了么?

  难怪这么多日子,都没有来看她。

  浅裳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底,开始凌乱了,七夜如此做,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红衣的怒气似乎没有任何的下减,浅裳的嘴角出现了血迹,然而,那个女子,仍旧是呆板的蜷缩在地上,没有躲闪,任由红衣使劲的踹着。

  亲征

  不是不痛的,可是对于浅裳、来说,若是肉体可以这么尖锐的疼痛,心里就会好受些。

  “皇上,他还好么?”浅裳终于发出了苍蝇般的低小的的声音,然而,却清晰地传入了红衣的耳朵里。

  难怪,那日,七夜说,连最后一眼都不看他么?

  难怪,那日,七夜冷漠的转身就走了。

  自己的态度,终究伤害了他,也伤害了自己吧。

  “你还知道关心皇上!”红衣似乎是有些累了,站在一边,语气仍然是跋扈的高扬:“你知道关心皇上,为何还让他出征?是不是,只要是我喜欢的男人,你都得害死?”

  浅裳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是她害了七夜么?

  是她害了七夜么?

  当初,她若是看七夜一眼,是不是七夜就不好那么的难过?

  肯定是她,一定是她,都是她,害死了母亲,害死了孩子,害死了父亲,如今,也要害死七夜!

  浅裳的唇边是笑意,那样的笑意,那么的淡然,如此的恍惚,一下子扎进了红衣的心里,两个女子,曾经那么有好的女子,在这样的皇宫里,曾经相依为命过的两个女子,就那样静立着,相互凝视着。

  仿佛,要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什么。

  突然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皇上回宫了。”

  然后红衣像是突然间又有了力气一样,转身跑了出去。

  浅裳挣扎着也想爬起来,可是刚刚站起,踉跄了两步,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黄莺连忙扶起了浅裳,心疼的看着她,“小姐,您不要去逞强了,奴婢扶您去休息,奴婢相信,皇上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亲征

  “是吗?”浅裳的眼睛是没有焦距的,迷离的看着远方,然而无奈,只能被黄莺半抱半托的扶上了床,昏昏沉沉的闭起了眼睛,做了一下午噩梦,梦里是七夜。

  他冷酷的表情,他难过的表情,他绝情的表情,他无奈的表情。

  声声撕心裂肺的喊着——浅裳,你看朕一眼,就一眼!

  女子闭着眼睛,苍白这表情,无动于衷。

  然后,画面突然间变得血腥起来,七夜全身是血。

  然后便是惊醒了,接着昏沉睡去,重复着这样的噩梦。

  一连好几日,她才清醒了过来,直觉是下床,抓住了黄莺就问:“皇上,他怎么样了?”

  黄莺安慰的说:“小姐不要担心,听人说,皇上伤的虽然很严重,可是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浅裳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黄莺,给我梳妆,我想去看看皇上。”

  黄莺挣扎了一下,然后轻轻的说:“小姐,要不过几日,您再去吧。”

  “为什么?”浅裳自顾自的下了床,拿起玉梳子,往头上自己梳起来,“是不是宫里有了什么话?”

  黄莺没有开口。

  浅裳笑了笑:“说吧。”

  “小姐,皇后娘娘下旨说,闲杂人等不准去探望皇上。”

  梳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帝王重病,皇后掌权,她下的这样的旨意,便是针对的她。

  她只是帝王眷宠的一个鸟,被牢牢的关在了这里,没有名分,没有地位,所以,连探望都没有资格。

  是她,太高估了自己。

  以为,还如往日般,可以随心所欲的做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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